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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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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第二天和第三天,她几乎不提这件事了,直到第四天下午,在人们不注意之中,她密召检校内史同三品骞味道和御史大夫狄仁杰进宫。

    她以感慨的声调向他们说:

    “我并不想做皇帝,不过,我不能让徐敬业来扰乱天下,战争如果扩大,长安、洛阳,会成灰烬的!”她说着,转向狄仁杰,“朝内、都城之内,如果有什么异动,我要你们两人负责!”

    “是,太后————”狄仁杰躬身说,“臣的愚见,徐敬业如果没有安排好内应,是不敢贸然举兵作乱的。”

    “这是必然的,我已派出了许多人在从事侦查了,你们注意着就是。”武太后故作神秘地说,“我会知道的!”

    这一天过去了,朝中一点动静也没有,前方也没有重要的消息传来,但在十多天之后,武三思却于晚上悄悄偕同来俊臣进宫见太后。他们给太后的是一封由中书令裴炎发出的密书,上面只“青鹅”两个字。

    “知道了。”她淡然收下。

    第二天在紫宸殿,武太后于受百官朝拜之后,便下令收裴炎,裴炎愕然大叫:“无罪。”

    于是,她把那封密书掷下去,她向大臣们郑重地说:

    “你们看看,猜猜,这封信上的青鹅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都呆着,说不出话来。

    武太后庄严地,双目炯炯地看着众人,从御座站起,朗声说:

    “让我来告诉大家,这也不是新鲜的玩意了!”她一顿,随即冷峻地对着中书令裴炎道:“这不过是拆字格呀!青字拆开来是‘十二月’,鹅字旁边着‘我’字,而‘鸟’是会飞的东西,含有不受范的意思在内,让我来告诉你们,裴炎这封信,是向叛逆者说:我在十二月间为内应。”

    这一解释使群臣恍然大悟,裴炎打了一个冷颤,他为这个女人的智能所击倒了,他不欲自辩,事实上,那也不再能强辩了,他俯伏在地,默无一言。

    武太后一声冷笑,命人把裴炎的冠袍卸了,押入天牢,第二天,显赫一时的中书令被处死了,还株连了十多人。

    裴炎,是山东世族系统的一员,但并不显赫。过去,他为武皇后所识拔,位至中书令,在朝中,除了刘仁轨之外,最受武氏亲信的就是裴炎。当废立之后,刘仁轨受命出镇长安,为西京留守。在洛阳的大臣中,裴炎是首屈一指的人。然而,这样的一个人竟勾连叛者,人们自然惊异不已,同样地,人们对武太后的能力,也有惊奇的钦服。这一案敉平之后,洛阳寂然了。

    叛变者少了内应,战场上的形势也就发生变化。

    徐敬业是大唐皇朝开国元勋徐的儿子,徐在战场上功劳盖世,因此被赐国姓,改为李。徐敬业在起兵之前,在官文书上是称为李敬业的,直到那一篇檄文传出,官文书才复称他姓徐。

    淮海维扬的富庶,支持着徐敬业的兵用。但是,时间并不太久,当洛阳由激动趋向安和之时,李孝逸在战场上也展开了攻势。

    徐敬业在一连串的胜仗之后,一旦落败,就全军崩溃了,同时起兵的将领,大多被杀,只有骆宾王在乱兵中逃走。

    武曌的生命中,这一回敉平叛乱,可以说是新的一页。以前,她的事业基础是在宫内和朝内,现在,面积扩大了,她的事业在天下,在战场上。

    事变敉平之后,来俊臣、侯思止这一班人,都获得爵赏,他们的任务,也逐渐地由秘密而转为公开。

    为了徐敬业叛变的敉平,武皇太后还改元一次。太后用光宅的年号只有一年,到第二年的正月,就改称“太后垂拱元年”,表示垂拱而治的意思。

    从光宅元年秋天徐敬业起兵的时候起,到垂拱元年的初春,这半年间,太后是心力交瘁于政事的。现在,时序转了,春风又吹绿了洛阳苑内的小草。

    三月三日,洛阳仕女在洛水之湄,举行盛大的衣冠之会。

    武曌在深宫中休息着,她难得有假期,而今天,她自我地放弃了公事,偷闲一日。

    早晨,她乘步辇在宫苑周历了一次。下午,她放弃了午睡,偕婉儿在南苑的草地上漫步。

    春风吹着她的皮肤,有微痒的感觉。

    “婉儿,人们称春风骀荡,现在我体会到这两个字的意思。”

    婉儿已经在出神,听到太后的话,失声一笑,连忙收敛,侧转头来,低声说:

    “这半年,我第一次听到太后关心到风花雪月!”

    “这半年,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女人!”她低吁着,“婉儿,我消耗着生命……”

    春风使得武媚娘生出感慨。倏忽之间,她想起了冯小宝。自从前皇故世那一天起,直到现在,一年多了,她困于政事,她被权力绊缚着,在私生活方面,留下了空白。现在,春风使她想到了情与欲,同时,也想到了与此有关的许多故事。

    ————她惟一的女儿太平公主,在过去一年间,好像与她疏远了。她钟爱着女儿,此时,在春风中,她又想到。

    “太平公主和你说了些什么?”她突如其来地问婉儿。

    “公主的心情,近来似乎好些。”

    “她没有和驸马吵嘴吧?”武太后微喟着,“这孩子,近来好像疏远我了。”

    “太后,那不是公主疏远你,而是太后本身太忙,有两次,公主来,太后嫌她吵着不能做事,把她撵走,其实,公主每隔三五天就来一次的。”

    “哦————是我忙到失常了。”

    “从现在起,太后可以稍微歇歇了!”

    她没有理会婉儿的话,现在,她独自陷入于沉思之中,她想着前皇故世之日,自己临幸太平公主邸的故事。

    冯小宝,在那时使她发狂,在回忆中,肉欲的恋爱有如怒潮拍岸,有如疾风过岭。

    那是挥发性的,那是使人的心房漾动的。

    当明崇俨被杀的时候,她曾经大为激动,但在此刻————在经历了冯小宝之后,她心理上,对明崇俨就觉得如尘土了,明崇俨和冯小宝是不能比拟的。

    “婉儿————我想起了千金公主的遗产。”她佻巧地说了一句。

    婉儿自然知道太后所指是什么,但她没有立刻接口。

    “有他的消息吗?”

    “长久没有了,不过,我相信他还在洛阳。”

    “哦,婉儿————”她低吁着,“把他弄进来,现在,我不必顾忌了的。”

    “太后,”婉儿正经地说,“现在,比过去更应该顾忌。”

    “为什么?”

    “现在,太后直接掌理天下啊,名与实,都是太后的。”

    “哦……”她体解婉儿之言的意义,但是,她既已想起了旧情人,就不能再自抑了,稍微顿歇,低沉地说,“婉儿,想想办法,我要他!”

    尊贵的皇太后说出这一句话,口气似同求恳。婉儿有局促之感,实在,她又有什么力量为皇太后掩盖天下耳目呢?她思索,不曾立刻回答。

    “婉儿,用你的智能替我想想。”武曌的神态在一瞬之间完全变了:她已经六十高年,虽然颐养得很好,但是,岁月的积累,使人沉重,是毫无疑问的,可是,此刻的她,却非常年轻,兼具有少妇的风骚。她满面肉欲的惆怅,想皱眉又不敢皱————长久以来,武氏就避免许多种使面部肌肤久动的动作,皱眉,会使眉心与前额中心的直痕加深。她也尽力避免抬眼向上望,遇到看望高处时,她总是缓缓地仰面,那是为着不使额上的横痕加深。此外,喜与怒,都自我地抑制着,不使之形于华表。大笑,或者长期地保持笑容,会使两腮的皮肤与肌肉松弛,会使眼角的鸦爪纹加深;至于将愁郁形于华表,那就会深刻嘴角的弧形纹痕,而形成苦相。一个女人,要想使面孔的衰老减缓,必须避免将喜怒哀乐的情绪表面化。除此之外,她每天必有两次,命侍女用白玉醮了人乳汁羚羊角煎成的水,摩挲面部有皱纹的地方,使各部分的肌肉和皮肤保持一定的弹性,肌肤有弹性,就不容易形成褶皱。还有,她用珍珠磨成粉末,以清露制成糊状,敷涂在面孔上,待它自行干结,经过一夜,再用玉刀刮去:那样,既可吸收内分泌,又能使皮肤光洁。

    ————武曌的青春,就是如此保持下来的。除此之外,还有按摩与服食紫河车、何首乌等等都是。

    人力,使六十老妇在盛妆之下望之,有似四十许人。

    婉儿已看惯了她的外型,但在此刻,武太后所表现的是内心的年轻,以及青春的烦扰与勃郁,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婉儿————”她又是转辗地叫出,“不会没有办法的,稍微冒险也不妨。”

    “是的。”她局促地接应。

    “婉儿,我是寒床妇呀!婉儿……”

    “寒床妇”这一称谓使婉儿脸红了,那是南朝人所设想出来,以称寡妇或者征人之妻的。寒床,是多么直率。现在,尊贵的皇太后也如此自称了。

    “是的,太后,我尽力设法。”

    “这样,你通知太平公主,将小宝找来,先住在公主的府邸中,我再……”

    “太后,照目前的情形,是不能再驾幸公主邸了。当年,因前皇在世,可以出宫临幸公主家,现在,不可能再如过去那样轻易出行。”婉儿冷静地接口。

    “真要命,做了皇太后,反而失去了自由!藏在宫内怕出乱子,出去,又不行,唉!”武曌喟叹着,也沉思着。隔了一些时,她欣然说:“我想到了办法,一个非常的办法,还是要借重我的好女儿。”

    “太后,是什么?”婉儿也欣然问。

    “这个,暂不宣布,你立刻着人召太平公主入宫。”

    “是。”婉儿朗应着,随后,又幽秘地接下去道:“太后,我以为还是由我向公主说的好,太后自己说,似乎……”

    “也好……”她低喟着,“你做我的代言人吧,回头,我告诉你方法。”

    “遵太后命。”婉儿微笑着接应。随着,再低问:“我明天和公主商量?”

    “明天————”武太后在无可奈何中点头。偶然的激动,使她有迫不及待之感,明天商量,似乎也嫌遥远。

    大唐皇朝最有名的驸马薛绍,忽然多出了一名季父,那是薛怀义。

    这个突如其来的人,洛阳人对之并不陌生,人们会很快讲出他的身世:他,破落户的子弟,曾经从军,后来因结交几位名女人,而出入洛阳的社交场所。接着,他成为千金公主的嬖幸,就名满洛阳了。薛怀义,就是当年的冯小宝。

    一个人,改变一下姓名,并不就等于改变出身。

    可是,武皇后却喜欢这样做————在无可解释的心情中从事一项掩耳盗铃的事体。

    于是,薛怀义住在驸马府,乘了高车,出现在洛阳市上,使人们惊疑,也使人们莫名其妙。

    于是,公主和驸马陪侍这位季父入宫去。

    皇太后放肆了,以前,她是顾全些儿面子的,当着女婿,总是设法收敛自己;但是,这回的情形不同了,当薛绍与太平公主伴着季父入宫之后,她就将薛怀义留了下来。

    太平公主很知趣,见到母后与薛怀义倾谈时,就挽了丈夫走开。不久,皇太后偕同薛怀义向合璧宫去。

    在合璧宫,她将情人留了下来。她临时改变计划,原来,她计划要女儿时时携同怀义入宫,但在相见之后,她不舍得分手了。

    这几乎是公开的。宫门记录出入,薛怀义只有入而无出,宫闱局和掖庭,都因此而惴惴不安。

    日落了,御苑钟响着。

    黄昏了,宫廷南衙的各道门户都关上了;北门卫兵,循例放哨,玄武门正三门封闭了,仅留下左右两侧的小门以供宿卫出入————侧小门各有两重,第一重与第二重之间,相距约一丈五尺,如果由外面入内,进入第一重门时,第二重门是关闭的,进入者在两门之间稍驻,经过查询,再入第二重门。

    现在,玄门楼观上的风灯,在夜空中闪耀。

    合璧宫灯明如昼————

    婉儿也饮了几杯酒,春风满面地从合璧宫走出,登上步辇,向掖庭查看宫廷簿录,命掖庭令在簿册上加一行字,她冷冷地念出:

    “驸马季父薛怀义,申三刻出宫。”

    掖庭令看了她一眼,局促而胆怯,但在稍微犹豫之后,终于照吩咐写下了。

    于是,婉儿再转向宫闱局,命局丞在簿册上也加上同样的一行字。

    她的神情肃穆,掖庭令不敢作任何询问,宫闱局丞自然也不敢询问。婉儿轻易地改变了一项宫廷记录,在大唐宫廷法规中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

    接着,婉儿命内常侍来训、来福,带三十名小内侍,担任特别夜巡。

    婉儿再回到合璧宫时,看到屏风之外有八名侍女,转入屏风,又看到有四名侍女立于两帷之外,她稍稍留步,再探身入帷,又退了回来。

    她见到太后,也见到薛怀义,但是,她不好意思再看,他们,赤裸着在豪华的殿堂之内……

    “是婉儿?”武曌腻声问。

    “太后,婉儿回来了。”

    “小东西,进来吧!怕什么呢?”武曌充满了放浪与喜悦,“进来赏识一下怀义!”

    她羞涩,但是,她也真想赏鉴一下名满都城的薛怀义,稍微踌躇,她细碎地进入。

    薛怀义是结实的,从视觉就可以体会到他的肌肉充满了弹性。

    当婉儿进入之时,薛怀义斜跪着,依偎于太后的胸前。武曌虽然也是裸露的,但有一幅布遮掩身前的一部分————他手中擎着一只白玉大觚,觚中,有大半杯红酒。

    婉儿只有一瞥,就垂下头来。那并不是羞涩,那是因视觉引起的冲动。薛怀义的精壮使得她女性的心灵起了抖颤、动荡。

    “事情都做好了?”武曌纤纤的手指摩挲着薛怀义厚实的胸膛,悠悠地说,“赏你一杯酒————就在怀义手中饮吧。”

    “太后!”她的身体痉挛了。

    “不要小家子气,大方些呀!”太后又说。

    她无可奈何地上前————薛怀义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含情地,又暗示地。

    她饮着白玉杯中的红酒,酒虽然是冷的,冷酒却浇不熄她心中的火焰,饮完酒,她像逃亡那样退出了。

    于是,武太后放肆地发出笑声————她忘了收敛感情,她忘了大笑会增加面部的皱纹。

    那是生命中的大欢乐。

    武曌觉得:现在才是自己生命的最高峰。她的表面虽然保有残剩的青春遗韵,但是,她的肉体,却已弛颓。现在,他的精壮与结实,好像振起了她的弛颓,好像使她肌肉也回复了弹性。

    于是,她将他留在合璧宫,她将合璧宫划为禁区中的禁区,派出四十名特别的内侍守卫于周围。

    于是,薛怀义成了宫廷中特殊的宾客。

    于是,洛阳的贵族社会,立刻获得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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