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进了永盛栈,回到后进哥哥住的房子楼下来了。她因为回迟了,怕哥哥责备,胸口有点跳动。她想,看见哥哥时如何说话呢。她才踏进扶梯下的门廊里,就听见哥哥和嫂嫂高声地在楼上吵嘴。
“我真不知道你的钱用到什么地方去了。少把点钱给你,就说相信你不过。多把些钱给你,就要用得精光,好像钱在身上就会咬人般的。”哥哥的声音有几分辣辣的,过后就听见算盘珠的音响。
过了一会,又是哥哥的,像得了势般的声音。
“你看,就照你自己记的帐来算,也差七八块钱。这七八元是怎么样用了的?”
“那,你是说我报虚了数目么?我要留开这些钱来给哪一个?”
“那我晓得你!你近来用钱太厉害了,也不想想钱是怎样挣来的!”
“我总不会白花了那几块钱!漏记了帐也难说!总之,是用在你的家里了的。”
“你看,家用一个月一个月加多了。这个月比上个月多用了十四元,上个月比再上个月也多用了八块钱。像这样亏空下去,不怕没有饿死的一天!我一天到晚像牛马一样的流汗,你只坐着乱花钱!还整天说不够钱用不够钱用!”
“你的妹妹出来了,不要饭吃的么?”嫂嫂的声音也有些辣辣的了。
“她来了多久?她出来还不满一个月,至多也只每天加放半升米……”
碧云听到这里,有些感激哥哥了。她想自己在哥哥家里还住不满一个月,但看嫂嫂的态度,已经讨厌自己了。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自己和嫂嫂总是讲话不来,自己说甲,她定说癸,自己说天,她定说地。像这样的嫂嫂,自己本来就不愿意和她相处,不过处了这样的境遇,走到这家里来了,只好暂时忍耐。自己朝夕劳苦替嫂嫂做事,————烧饭,烧菜,洗衣服,抱小侄儿,————自己从来真没有做过这样辛苦的事。幸得身体颇健,吃得苦,耐得寒,自到省城来,没有害过病,也服水土。自己虽然想在哥哥家里多住一二个月,替他们工作。但是嫂嫂的态度好像容不得自己了,一天一天的变坏了。譬如最初要自己替她抱小孩子时,她说,
“碧云姑,劳你抱抱小侄儿。”
看见自己在为他们洗衣服,也很客气地说:
“真对不起碧云姑娘了,要你帮忙洗衣服。”
过了两星期,她的态度就不像从前那样客气了。譬如说:
“碧云姑,时候不早了,妈子还没有回来,你快到火厨里去生火烧饭啊。”或遇着没有水的时候,便说,
“没有水了,快到井头去提桶水来。”又要自己替他们洗衣服时便说,
“如果没有事做,把衣服洗起来吧。”
再过了两星期,她更不客气了。譬如有时候看见自己在房里看书或写信,她便说,
“你这个人真没有办法,还在文绉绉写什么字读什么书!你也不想想人家家里如何忙不过。水缸里一滴水都没有了,快去提几桶水回来吧。十一点钟了,又快要烧昼饭了啊!”或又更进一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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