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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友交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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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受了灾呀,我才知道。那一定拿到了各种特别配给吧?上次好像受灾者还分到了毛毯,把它给我吧。” 本文来自

    我茫然不知所措,苦于无法理解他的真意。可是他好像并非在开玩笑,继续执拗地说道: 本文来自

    “给我吧,我拿它做夹克。这毛毯好像挺不错,给我吧,在哪儿?我回去的时候带走。这就是我的作风,想要的东西,我说我要,就收下来。不过,你来我这儿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做。我不在乎,带什么走都没关系,我就是这种作风的男人,讨厌礼节之类麻烦的事儿,行吗?我把毛毯拿走了啊。”

    毛毯只有一条,老婆视为宝贝爱不释手。住在所谓“气派的”房子里,在他看来,我们是应有尽有吧。我们就像住在不相称的大贝壳里的寄居虫,从贝壳里脱落出来,成了赤身裸体的可怜虫,夫妻和两个孩子,就得抱着特别配给的毛毯和蚊帐,在屋外晕头转向地爬来爬去了。无家可归的凄惨,哪里是农家和有田有地的人能够明白的!因这次战争而失去家园的大多数人(我想一定是这样的),头脑里终究会浮现出一两回企图全家人同归于尽的念头吧。

    “毛毯,就算了吧。”

    “你真小气。”

    “啊,夫人。”他矛头一转,“给你添麻烦了,吃的东西什么也不要,到这儿来给我斟酒。修治斟的酒,已经不想喝了。小气不好,揍你一顿好吗?夫人,我呀,在东京的时候,可会打架了,还练过点儿柔道呢,就是现在,像修治这样的,不费吹灰之力。不管任何时候,修治要是对你逞威风,你就告诉我,我替你狠狠揍他一顿。怎么样,夫人?不管以前在东京还是来这里以后,没有人像我这样对修治肆无忌惮地套近乎吧?无论怎么说,我们是不打不成交的老朋友了。修治对我也摆不起臭架子来。”

    在此,当我得知他的口无遮拦分明是刻意的努力,我的思绪越发索然无味了。让人请客喝威士忌,结果闹得天翻地覆,莫非他是想把这些作为愚蠢的自我吹嘘的材料?

    我突然想起了木村重成和茶坊主的故事[6],同时也想起了神崎与五郎和马子[7]的故事。 本文来自

    甚至想起韩信所受的胯下之辱。本来木村氏也好,神崎氏也好,韩信也罢,与其说我佩服他们的耐性,不如说想到他们对于那些无赖汉所持的缄默和深不可测的鄙视,反而只能感受到一种令人生厌的矫揉造作。时常在居酒屋的争吵中看到这样的场面,一个人因悲愤而怒吼的时候,另一个人从容地奸笑着,对四周的人使眼色,像是说:“麻烦了,耍酒疯呢。”然后又对愤愤不平的那人说什么:“哎呀,真对不起,向你道歉了,向你鞠一躬。”这真令人作呕!卑鄙无耻!这种态度,怎能不使那个悲愤的男人愈发变得狂乱而上蹿下跳呢?无论是木村氏、神崎氏还是韩信,到底是不会对看客使眼色,表演“对不起,向你道歉”这样露骨的、哗众取宠的戏来的。而采取的无疑是一种堂堂正正、满含诚意,并且是很体面的道歉方式。尽管如此,这些美谈和我的道德基准终将发生抵触,我从中感觉不出耐性来。所谓忍耐,似乎不是一时的、戏剧性的。应该像阿特拉斯的忍耐和普罗米修斯的善于忍苦一样,是以相当长久的姿态体现出来的一种品德。加之上述的这三个伟人,那时都使人微微觉察出一种出奇强烈的优越感,反倒使我们对这些无赖汉产生了同情心,觉得难怪茶室的小和尚和马子等人想揍他们一顿,这也合乎情理。尤其是神崎氏的马子,还认真地开了张道歉证书。然而总也闷闷不乐,以后四五天终于自暴自弃,喝起闷酒来。我原本并不感佩于那些美谈里的伟人的胸怀,而是对那些无赖汉抱有强烈的同情和共鸣。可是,现在迎来眼前这位稀客,我不得不对以前的木村、神崎、韩信观进行重大的纠正。

    我以为我现在体验了那三位伟人当时的孤独感。

    我吓了一跳,朝他望去,只见他叫唤着“醉意上来啦!”一边像是哼哈二将,又像是不动明王,紧闭着双眼,呜呜地吼叫着,两个胳膊撑在膝盖上,使出满身的力气,和醉意进行搏斗。

    老婆笑着说罢,随后逃走了。

    “不成!”他怒骂着,站起身来,“你老婆不行,我老婆不像她那样,我去把她拽来。你别笑话,我的家庭是个好家庭,有六个孩子,夫妻美满。你不信,去桥边的铁匠三郎那儿去问问就知道了。嫂子的卧室在哪儿?让我看看,你们俩睡觉的房间。”

    “你们夫妻感情不好吧?我意料到了,奇怪啊,一定有什么事,我可是猜到了。”

    “那太好了,你一定唱一曲。拜托了。”

    可是,就连这最后的期待也被无情地背叛了。

    山川草木甚荒凉,十里血腥新战场。

    他还说忘了后半段的歌词。 本文来自

    “哎,我要回去了。你老婆也逃了,你斟的酒也很难喝,我该回去了。”

    我没有挽留。

    我是有精神准备的。我把他茶碗里喝剩的威士忌注入只剩下四分之一酒的方瓶里。

    “喂,喂,用不着这样,别太小气了,还有一瓶新的在壁橱里吧?”

    “香烟呢?”我试着问了句。 本文来自

    “嗯,那个也需要。我只有烟叶啊。”

    提起小学时代的同学,我有五六个真正的亲友,可是,对于此人的记忆所剩无几。即便在他,对于我那时候的记忆,除了上面提到的打架以外,也几乎全无。尽管这样,我们尽情地“亲友交欢”了半天,我的脑海里甚至浮现出“强奸”这样的极端的字眼来。 本文来自

    不过,这还没有完。又附加了一点儿有始有终之美,真可谓既痛快又豪爽的男人!将他送至门口,即将告别的时候,他在我耳边狠狠地嘀咕了一句:

    “休想逞威风!”

    <hr/>    [1] 昭和天皇在位期间(1926—1989)史称昭和时代,公元1926年为昭和元年。

    [2] 井伏鳟二(1898年—1993年),日本小说家。原名井伏满寿二。太宰治师友。代表作有《约翰万次郎漂流记》、《本日休诊》、《黑雨》等。 本文来自

    [3] 冲绳特产的一种蒸馏酒。最初以粟为原料,后来使用黑米和酒曲发酵而成。

    [6] 木村重成(?—1615),安土桃山至江户时代的武将,自幼侍奉大名丰臣秀赖。庆长19年(1614)以将领身份参与大坂冬之战,威震德川军,翌年战死于大坂夏之战。茶坊主,室町幕府和江户幕府时期武家从事茶道的职业名,负责接待来客的用茶等。据真田幸村《难波战记》记载,性格温厚的木村重成虽屡受茶坊主山添良宽之辱,却能不计前嫌,以德报怨。

    [7] 神崎与五郎(1666—1703),又名神崎则休,赤穗四十七勇士之一,本姓源氏。据《忠臣藏》记载,神崎奉大石内藏助之命,从京都通往江户。在东海道上,虽遭受马夫丑五郎百般刁难,却能在讨敌之前含垢忍辱,曲意相从。后来当丑五郎得知与五郎是为报旧主英勇杀敌的赤穗浪士之一时,对自己从前的行为悔恨不已,于是剃发来到其墓前深深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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