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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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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出嫁的女儿替他管理家务,可是一切都不再一样了,在他这个年纪都不一样了。”

    两位绅士一边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一边啃起了自己的苹果。

    “他曾有过本书是不是?”里德利问道。

    “曾经是有本书,但之后再也不会有了。”佩珀先生恨恨地说着,引得两位女士看向他。

    “再也不会有那本书了,因为有某个人已经替他写了,”佩珀先生语气极酸,“这就是做事拖延的结果,采集化石啦,在人家的猪圈上修补诺曼式圆拱啦。”

    “我承认我对此抱以同情,”里德利忧伤地叹了口气,“我对这类开不了工的人总是很心软。”

    “��……一生的累积都浪费了,”佩珀先生继续说道,“他积累的收藏都够堆满一间谷仓了。”

    “我们有的人逃避了,真是罪过,”里德利说,“我们的朋友迈尔斯如今又有了一项新成果。”

    佩珀先生酸溜溜地嗤笑了一声。“据我推测,”他说道,“他一年写了两卷半,算上他酝酿所花费的时间,称得上是一桩可圈可点的事业了。”

    “是啊,老校长对他的评价真是全部应验喽。”里德利说道。

    “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如此,”佩珀先生说,“你知道布鲁斯的收藏吗?————当然啦,不公开的。”

    “我想我不清楚,”里德利意味深长地说,“他作为一名神职人员————真是相当的自由啊。”

    “比如,内维尔路上的泵?”佩珀先生问道。

    “恰是如此。”安布罗斯说道。

    在座的两位女士,沿袭女性风尚,在不听男人讲话的情况下,老练地让他们的对话进行下去,心中却各有所思————孩子们的教育,或是在歌剧院里怎么用雾笛————全都可以做到不露声色。海伦唯一想到的就是,作为女主人的蕾切尔似乎过于沉默了,她应该着手做些什么。

    “不如————?”她拖长了尾音说着。她俩起身离席,倒让两位绅士暗地里吃了一惊。他们不是以为她们听得过于专注,就是早已忘记同在席上的这两个人。

    “啊,人们总是能讲些昔日里的古怪故事。”她们听见里德利正重新坐回椅子里时这样说道。她们转头看向门廊,只见佩珀先生似乎突然松脱了衣服,成了一只生气勃勃的丑恶老猿。

    女人们用面纱裹住脑袋,走上了甲板。他们正沿着河流缓缓航行,经过了一艘艘驻船投下的阴影。伦敦是一团光,还盖着一只从上面耷拉下来的淡黄色顶棚。那里有着大剧院的灯光,有着长街的灯光,有着大广场的灯光,透着家庭的和乐融融,还有挂在空中的灯光。从未有黑暗能够降临到这些灯火之上,过去几百年里的黑暗也未曾做到。这座城镇竟能够在同一处地方永远燃烧着,这看上去很可怕;至少对于离开陆地去海上冒险的人来说是可怕的,在他们眼中,这座被圈起来的土丘永远地燃烧着,留下了磨灭不去的伤疤。从汽船的甲板上望去,这座伟大的城市看上去就是一个蜷缩着的胆小鬼、一动不动的守财奴。

    两人并肩倚靠在栏杆上,海伦问:“你不冷吗?”蕾切尔顿了一秒接着说道:“不冷……��多美啊!”风景几乎不可见————有几根桅杆,在这儿有一片陆地的影子,那儿还有一串明亮的窗户。她们试着让自己迎风而立。

    “刮起来了————刮起来了!”蕾切尔喘着气说,声音却顺着喉咙被风压了下去。一旁在风中挣扎的海伦却突然冒出一阵冲动,把长裙在膝盖周围一裹,双手抓着头发,向前冲去。可是这一阵陶醉的冲动渐渐地消逝了,风变得狂野阴冷起来。她们透过一道百叶窗的细缝朝里面看去,只见男人们在餐厅里抽着长长的雪茄;她们看见安布罗斯先生重重地瘫坐在椅子里,佩珀先生遍布皱纹的脸仿佛是由木头雕刻出来的。一阵粗放的大笑飘向她们,又立刻被湮没在风中。在这间黄色灯光通明的屋子里,佩珀先生与安布罗斯先生显然是忘却了所有的骚动;他们身在剑桥,那时间大约是在一八七五年。

    “他们是老朋友了,”海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说道,“现在,可有一个房间让我们坐坐?”

    蕾切尔打开了一扇门。

    “与其说是房间,这儿更像是一个楼梯平台。 ”她说。实际上,这间房间与岸上封闭安静的房间完全不同。中央安了一张桌子,四周固定有椅子。热带的阳光刚好将挂毯的颜色晒褪成了蓝绿色。装饰着贝壳的镜子边框出自乘务员的巧手,在南部海洋上航行的时光漫长无聊,它倒显得古雅别致却不丑陋。壁炉架上装点了长着红色唇边好似独角兽犄角的螺旋状海贝,还盖了一块边缘垂着几颗小球的紫色长绒毯子。有两扇敞开的窗户正对甲板,汽船在亚马孙的烈日下炙烤时,穿过窗户的阳光将对面墙壁的挂画颜色晒褪成了淡黄色,罗马斗兽场与逗弄西班牙猎犬的亚历山德拉皇后这两幅画几乎也分不清了。壁炉边的一对柳条椅引得人们想要凑到炉架前,点燃金色的刨木屑暖暖手。一盏巨大的灯悬在桌子上方————就是这种灯让文明之光闯过黑暗的田野来到了乡野间行者的手中。

    “大家竟然都是佩珀先生的朋友,真是奇怪。”蕾切尔紧张地开口说道,现在的氛围十分尴尬,房间里很冷,而海伦又异常沉默。

    “我猜,你是想当然地把他当作那种人了?”她的舅妈说。

    “他就像这玩意。”蕾切尔说,开灯照亮了一条盆里的鱼化石,并向她展示起来。

    “我想你是太过严苛了。”海伦说。

    蕾切尔即刻试图证明她所说的并非本意。“其实我不太了解他。”她说,以事实来遮掩,她相信年长者喜爱事实多过情感。她简述了一堆自己对威廉 ·佩珀的了解。她告诉海伦,他们在家时他总会在周日拜访他们,他知晓好多好多事情————数学、历史、希腊语、动物学、经济,还有冰岛的萨迦史诗。他曾将波斯语的诗歌转译成英语散文,将英语散文转译成希腊语的抑扬格诗;他还是个研究硬币的专家;还有————还有一样东西————噢,对了,她记得那个是叫车辆交通学。

    他要么就是研究在海里的东西,要么就是推测奥德修斯的航线,因为希腊语永远都是他的爱好。

    “我有他所有的小册子,”她说,“小册子。黄色的小书。”看来她应该是没有读过。

    “他谈过恋爱吗?”海伦问,她选定了位子坐下。

    她出人意料地问到了点子上。

    “他的心就是一只旧鞋皮做的。”蕾切尔扔下鱼说道。可被问到这个问题时,她也承认自己从未问过他。

    “我得问问他。”海伦说。

    “上次我见你时,你正在买钢琴,”她继续说着,“你还记得吗————那架钢琴,阁楼上的那间屋子,还有那盆巨大的带刺植物?”

    “是啊,我姑妈说钢琴会穿过楼层砸下来,可到了她们那个年纪还会害怕在晚上被杀吗?”她问。

    “我前不久还收到贝茜姑妈的来信,”海伦说,“她担心你这样长久地坚持练琴会毁了你的胳膊。”

    “前臂的肌肉而已————弄伤了后我就结不了婚了?”

    “她也没说得那么严重。”安布罗斯太太回道。

    “噢,不会————她当然不会这么说。”蕾切尔叹了口气说。

    海伦望着她。她一脸软弱缺乏坚定,只剩下一双死气沉沉的大眼睛带着疑问的目光。她不漂亮,原是因为她躲在屋里,缺失了血色与鲜明的轮廓。此外,她讲话支吾,更确切地来说,她的词不达意更显得她不及她的同龄人。说话一向很随意的安布罗斯太太现在想到,她自然不会指望在船上的这三四个星期能和蕾切尔产生亲密的感情,不过现在这个想法危险了。与和她年龄相仿的女人交往往往令她生厌,她猜和女孩子在一块儿或许更糟。她又瞟了蕾切尔一眼。没错!毫无疑问,她是如此优柔寡断、多愁善感。当你跟她说点什么时,对她产生的影响不会比拿根棍子打一下水面的效果来得更久。女孩身上没有什么抓得住的东西————没有什么坚固、永久且令人满意的东西。威洛比说的是三周,还是四周来着?海伦试图回想。

    然而,在这时,房门开了,一个高大结实的男人走进房间。他走上前,带着一种真诚热烈的情绪握了握海伦的手。这就是威洛比本人了,他是蕾切尔的父亲,海伦的姐夫。这么多肉本应该是长在一个大胖子身上的,然而他的骨架十分巨大,可人并不胖。他的脸盘也很大,从小小的五官与凹陷发亮的脸颊来看,这张脸更适应与肆虐的天气抗衡,但是并不善于表达情感与情绪,或是回应他人的情绪。

    “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他说道,“我俩都很高兴。”

    蕾切尔在她父亲的眼色下顺从地喃喃了几句。

    “我们会竭尽所能让你过得舒舒服服的,还有里德利。能招待他,我们深感荣幸。佩珀需要一个来驳斥他的人————反正我是不敢。你发觉这孩子长大了,是吧?成了个大姑娘了,嗯?”

    他依然握着海伦的手,又将手臂环上了蕾切尔的肩,这个姿势把他们凑得极近,让人不舒服,可是海伦忍着不去看他们。

    “你觉得她会符合我们的期望吧?”他问。

    “噢,会啊。”海伦说。

    “因为我们对她有很高的期许。”他继续说,捏了把他女儿的胳膊又放开了她。“不过现在该说说你了。”他们并排坐在了一张小沙发上。“你有好好与孩子们道别吗?他们该上学了吧,我想。他们像你还是像安布罗斯?他们肩上的小脑袋我看肯定很灵光吧?”

    说到这个,海伦立刻前所未有地显出了容光焕发的一面,说道,她儿子六岁了,女儿十岁了。每个人都说儿子像她,女儿像里德利。至于头脑嘛,他们都是机灵鬼,她想。她还稍微讲了一个关于她儿子的小故事。就在大人走开的没一会儿工夫里,他抓了一块黄油,带着它一路跑过房间,把它放进了火里————就为了找乐子,她能够理解这种感受。

    “可你得让这个小鬼知道不该玩这种把戏,嗯?”

    “和一个六岁的孩子说吗?我觉得这没有关系啊。”

    “我是个老派的父亲。”

    “胡说,威洛比。蕾切尔知道得更清楚。”

    毫无疑问,威洛比想要他女儿赞扬他几句,可是她并没有。她的眼神毫无波澜,手指依然拨弄着那块鱼化石,她正神游天外。长辈们继续探讨着如何能令里德利觉得更舒服的安排————给他设了张桌子,抬头就能看见海,远离锅炉,同时也把他与来往的游客隔绝开来。他打包了所有的书,除非他把这次远航当作假期,不然他就完全没有假期了。因为出于经验,海伦知道,自出发去圣玛丽娜的那一刻,他就会整日埋首工作。他的箱子,海伦说,全都装满了书。

    “交给我!————交给我!”威洛比说,显然他打算做的要比海伦向他要求的还要多。不过这时传来了里德利与佩珀在门口发出的声音。

    “你好啊,温雷丝?”里德利一进门便伸出了一只孱弱的手招呼道,仿佛这次会面的两人都透着忧伤,不过总体来看他更忧伤一些。

    威洛比依然保持着他真挚的热情,还怀揣着敬意。一时无话。

    “我们刚才朝里看的时候,瞧见你们在笑, ”海伦说,“佩珀先生刚刚一定是说了个极好的故事。”

    “呸。没一个故事是好的。”她丈夫不耐烦地说道。

    “依然还是一个严苛的评委吗,里德利?”温雷丝先生问。

    “是我们让你们觉得无聊了,所以你们便走了?”里德利直接向他妻子问道。

    这话确实没错,海伦不打算否认,她便接着说:“那我们走了以后交谈有没有变得好些?”不幸的是,回答她的是她丈夫垂下的双肩:“要有变化的话,也是变得更糟了。 ”

    现在的气氛让每个人都觉得相当不舒服,长时间的压抑与沉默足可以证明这点。佩珀先生着实另辟蹊径,一跃蹿上自己的位子,把两只脚缩到自己身下,活像一个见了老鼠的老姑娘,原来是冷风刺痛了他的脚踝。他坐在那儿,吮吸着自己的雪茄,双臂环住膝盖,看上去像一尊佛像。他坐得高高的,开启了自己的长篇大论。他没有在对谁讲,因为没有人想要他说话。他讲起了大海的深不可测。当他听闻温雷丝先生有十艘在伦敦与布宜诺斯艾利斯往返的大船,却没有派一艘去调查深海的巨型白色海怪时,他表示大为震惊。

    “没有,没有,”威洛比笑道,“这世上的怪兽够我受的了!”

    蕾切尔发出一声叹息:“可怜的小山羊哟!”

    “如果不是因为有山羊,那么连音乐都没有了,我亲爱的,音乐全仰赖山羊了。”她父亲尖锐地说道。佩珀先生继续描述着那些白色无毛的瞎眼怪兽,它们蜷缩在深海的沙脊上,如果你把它们带上海面,它们就会爆炸。当失去压力时,它们身体的一侧会爆开,内脏四散向空中。他讲述了诸多细节,展示了大量学识,让里德利感到无比恶心,恳求他别说了。

    看了这一切,海伦得出了自己的结论,相当悲哀的结论。佩珀是个讨厌鬼;蕾切尔是个不像样的姑娘,她无疑是相当自信,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的,我跟我父亲处得不好。”威洛比一如往常,热爱他的生意,建造他的帝国。和他们在一块儿,她会感觉相当无聊。作为一个行动派的女人,她还是站起身,表示她应该上床睡觉了。她走到门后本能地回望了蕾切尔一眼,希望在场仅有的两个女人能够一同离开。蕾切尔起身,茫然地看着海伦的脸,支支吾吾地轻声道:“我准备出去吹��……吹吹风。”

    安布罗斯太太最糟糕的怀疑成真了。她沿着过道跌跌撞撞地走着,她一会儿用右手扶着墙,一会儿又用左手扶着墙。每走一步,她都恨恨地大喊一句,“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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