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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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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个迹象就出现在旧金山。我在那里的贫民区一间破旧不堪的旅馆里美美睡了一夜后,到蒙桑托的“城市之光”书店找他,他看到我很开心,笑着说:“我还打算下周末去看你呢,你在那儿等着多好,”可他的表情分明像掩饰着什么————屋里只剩下我们俩的时候,他说:“你妈妈来信说你的猫死了。”

    一般情况下死一只猫在大多数人看来是小事一桩,对极少数人来说是重大事件,可是对我来说,那只猫的死毫不夸张、千真万确、绝无虚言相当于我亲兄弟的死————我用全部身心去爱“小淘气”,它是我的宝贝,它小时候就在我手心里睡觉,小脑袋耷拉着,或者只是喵呜喵呜叫几声,一连几个小时,我就这样一直带着它,不管走路还是坐着————它就像绕在我手腕上的一块松软的毛皮,我就把它缠在手腕上,要不就让它搭在我身上,它就喵呜喵呜地叫,后来它长大了我还是这样带着它,我甚至能够伸展双臂,双手把这只大猫举过头顶,而它还是喵呜喵呜叫,完全信任我————我离开纽约到树林中隐居的时候认认真真吻了它,告诉它要等我回来,“小猫咪等我回来”————可是我妈妈在信里说我离开后的那个晚上它就死了!————也许你自己看看这封信就能理解我的感受了:

    一九六○年七月二十日,亲爱的儿子,恐怕你读了这封信会很难过,因为我现在只有一个悲哀的消息要告诉你。我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不过亲爱的,你一定要坚强。我自己也像从地狱里走了一遭那样痛苦。“小淘气”走了。周六整整一天它都挺好的,看起来挺有精神,可是深夜的时候,我正在看电视中的午夜电影,大概就是凌晨一点三十分,它开始打嗝和呕吐。它浑身发抖,好像很冷的样子,于是我就把它放在毛毯里轻轻拍它,可是它却吐了我一身。那是它做的最后一件事。不必再说我感受到的痛苦和经历的煎熬了。我一直睁着眼守到天亮,用尽一切办法想让它醒过来,可是什么都没用。凌晨四点钟的时候我意识到它的确是走了,于是六点钟时我用一条干净的毯子将它整整齐齐地包好————七点钟我出去为它挖掘坟墓。我一生中做任何事都没有像埋葬我心爱的“小淘气”这样心碎欲裂,在我看来它像你我一样有人性。我把它埋在栅栏角落的金银花藤下面。我真是寝食难安。我一直朝外张望,希望看到它喵呜喵呜地叫着从地下室的门里走出来。我真是难受极了,而且埋葬“小淘气”的时候发生了最怪异的事情,我整个冬天都在喂养的黑山鸟仿佛知道发生的一切。亲爱的儿子,我一点也没有夸张。许许多多的黑山鸟在我头顶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着,然后停在栅栏上,“小淘气”入土安息后整整一个小时它们就待在那儿————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真希望那时我用相机拍摄下来,不过只有上帝和我知道这件事,看到了这件事。亲爱的,我知道这会使你伤心,可我必须得告诉你……我非常难受,身上难受,心里更难受……我无法相信、也不愿相信我那可爱的“小淘气”已经不在了————我再也看不到它从自己的小“棚屋”走出来穿过青青的草地……又及:我必须把“小淘气”的棚屋拆掉,我真的无法忍受再到那里时看到它空空的样子————真受不了。亲爱的,我会再写信给你,你好好照顾自己。向真正的“上帝”祈祷————爱你的老妈。

    所以当蒙桑托准备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正坐在那儿开心地微笑着,所有从那漫长的孤独中摆脱出来的人都会这样笑,不管是从孤独的森林生活中脱身还是从医院的病床上回来。砰,我的心猛地一沉,那种下沉真的就像我在海岸边做不幸的深呼吸一样,带着奇怪的白痴般的绝望,所有不祥的预兆都交织在一起。

    蒙桑托看到我伤心欲绝,他看到我浅浅的微笑(我一到蒙特利就因为摆脱孤独回到世俗生活而带上了这种微笑,我走在街上,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带着呆滞茫然的蒙娜丽莎式微笑)————他看到那种微笑慢慢消散,变成了伤心与懊恼————当然他并不理解,因为我没告诉过他,现在我也不想告诉他,我和这只猫的关系与我从前那些猫总是有点不太一样:我对猫有种心理认同,总觉得它们与我死去的哥哥吉拉德有关,是吉拉德在我三四岁的时候教我爱上了猫,那时我们总是趴在地板上看它们舔牛奶————“小淘气”的死其实就是我小兄弟的死————蒙桑托看我那么沮丧就说:“也许你应该回到小木屋再待上几个星期————不然你又该往醉里喝了”————“我又要往醉里喝,没错”————因为不管怎样,那么多事情都在酝酿中,每个人都在等待,在树林中我做了上千次疯狂派对的白日梦————事实上在我最喜爱的城市、最令人兴奋的旧金山市听到“小淘气”的死讯,未尝不是件幸运的事儿,如果它死的时候我在家,我可能会以截然不同的形式疯掉,可是尽管现在我跟伙计们出去喝个酩酊大醉,而且喝着喝着那种有趣的淡淡笑容就会回到脸上,可是之后又会消散殆尽,因为微笑本身就让人想到死亡,这个消息让我在狂欢了三个星期后还是发了疯,在海边的圣卡罗琳那最可怕的一天,我现在依然这么认为慢慢地将我占据————这一切的混乱都需要我来解释。

    不管怎样,这期间可怜的蒙桑托这个文人想告诉我一些写作的新闻,再给我讲讲大伙都在做什么,让我高兴起来,接着费根[1]到书店来了(下楼来到蒙桑托那张老旧的活动书桌前,我又感到懊恼不已,因为我年轻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一名站在书桌后的文学经纪人,这个形象是我父亲和我作为作家两个形象的结合体,而蒙桑托绝没有想到,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实现了)————蒙桑托有宽阔的肩膀、大大的蓝眼睛、迷人的玫瑰色皮肤,脸上还挂着永恒的微笑,因此他在大学里赢得了“笑面人”的称呼,而且让你总感觉这微笑“是真的吗?”直到你觉得要是蒙桑托哪一天不这么微笑了,这世界该如何是好————这种笑容与他融为一体,密不可分,你无法相信它会消失————说呀说呀说呀,不过我告诉你,他这人真的特别不错,但现在他怀着男子汉的同情心,真的认为我要是感觉这么糟糕的话就不应该继续沉溺于狂欢与放纵。“无论如何,”他说,“你应该过些日子再回来,是吧?”————“好了洛瑞。”————“你还写东西吗?”————“我写下了大海的声音,我给你好好讲讲————那三个星期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活的日子,他妈的现在又发生了这事,可怜的‘小淘气’————你应该见过它吧,那只漂亮的波斯大黄猫,他们把这个品种叫花斑。”————“行了,你还有我那条叫荷马的狗呢,对了,阿尔夫怎么样了?”“圣骡阿尔夫,哈哈,它下午的时候站在小树林里,你要是突然出现在它眼前它会害怕的,可是我总去喂它苹果和碎小麦,什么都喂。”(动物们总是那么忧伤而坚忍,我一想到“小淘气”的眼睛和阿尔夫的眼睛就有这种想法。啊,死亡,我又想到那不可思议、令人厌恶的死亡也会降临在人类身上,是的,就连“笑面人”也不例外,可怜的笑面人,还有他那条叫荷马的可怜的狗,还有我们所有人)————我也觉得很沉重,因为我知道远在三千英里之外的妈妈没有了她的小密友,一个人在屋子里该有多么孤单难过(事实上后来我知道,一些愚蠢透顶的垮掉分子为了看我就把前门的窗玻璃打碎,把她吓得够呛,那个夏天她就忙着用家具把门顶住)。

    可是本·费根那个老家伙正举着烟斗吞云吐雾咯咯地笑,真是的,干嘛拿你自己的烦恼骚扰成年男人和诗人呢————于是我和本,还有那个和他一样咯咯笑着抽烟的叫乔西的哥们一起去酒吧(酒吧叫“迈克的地方”)慢慢喝了几杯啤酒,毕竟一开始我就发誓不会喝醉,我们甚至还去了公园,在暖暖的阳光下聊了很长时间,可在这城中之城,阳光最后总会变成舒适凉爽、弥漫着薄雾的黄昏————我们坐在宽阔的意大利白色教堂的公园里看着嬉戏的孩子和路上的行人,不知为什么我看到一个金发女郎匆匆走过,便呆呆地想着“她要去哪儿?她是不是有个当水手的秘密情人?她会不会只是去办公室加班把字打完?本,要是我们知道每个走过的人要去哪里,要开哪扇门,去哪个饭店,赴什么秘密的浪漫约会”。————“听起来似乎林中的日子使你对生活积蓄了太多的精力和兴趣。”————本当然明白,因为他也曾孤身一人在荒野中过了几个月————本这老伙计,比五年前我们更为疯狂的达摩流浪时期瘦多了,事实上也更憔悴了,不过依然是那个熬夜到很晚,对着楞伽经文动情地咯咯笑,并且写下关于雨滴的诗歌的老伙计————他非常了解我,他知道我今夜会喝醉,然后连续几个星期都醉醺醺的,我一般都是这个样子,几个星期后的一天,我会耗到筋疲力尽,跟谁也没力气说话,他就会来看我,坐在我旁边一声不吭地抽烟,我则躺在那儿睡觉————他就是这样的伙计————我想跟他说说“小淘气”的事儿,可是有的人爱猫有的人不爱,虽然本的家里也养着一只小猫————他家的地板上通常放着一个草垫子,上面放着一个软垫,他经常盘着腿坐在上面,旁边放着热气腾腾的茶壶,他的书架上放满了斯泰因、庞德还有华莱士·史蒂文斯的书————他是个奇怪又安静的诗人,刚刚开始被公认为前途美好的隐居圣人(他有一句诗是这样的:“当我离开城镇时我所有的朋友都大醉而归”)————我如今正在通往大醉的路上。

    不管怎样,戴夫·韦恩回来了。说到戴夫,我就好像看到他搓着双手,满怀期待地要和我纵情畅饮,就像去年他从西海岸开车送我回纽约,同行的还有乔治·巴索那个矮小的日本禅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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