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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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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妈妈再次来看我们,前面的十天里克里斯和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她要去欧洲,而且还在那里停留了那么久,最重要的是————她要告诉我们的好消息究竟是什么?

    那煎熬的十天对我们而言,是另一种惩罚。我们明知道她就在这宅子里,可她却不管我们,将我们拒之门外,好像我们跟阁楼里的老鼠没什么两样,这真的让我们很伤心。

    所以,当她最后终于露面,我们已是饱受惩罚,因为担心她以后真的再也不来看我们,我跟克里斯生怕露出一点点对她不满或不敬的意思。我们俩不敢说话,小心翼翼地接受命运。万一我们做了什么,她就再也不来了呢?光靠那条用烂床单做成的梯子,我们可没办法逃脱————毕竟双胞胎连上屋顶都是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所以我们对着妈妈微笑,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抱怨。我们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十天都不来看我们、要这样惩罚我们,毕竟她此前几个月都没有露面。我们只能接受她愿意给我们的一切。她曾经说她学着做她父亲的乖女儿,唯命是从,规规矩矩,而我们正跟当时的她一样。更何况,她也喜欢我们这样。我们又成了她可爱的、疼爱的“宝贝”。

    因为我们的听话,我们的乖巧,我们对她的百依百顺以及表现出来的尊敬和信任,所以她选择在这个时候丢出她的重磅消息。

    “宝贝们,替我高兴吧!我现在好幸福!”她笑着转了一个圈,双手抱在胸前,爱抚自己的身体,反正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你们猜发生了什么————你们猜!”

    克里斯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外祖父过世了?”克里斯小心翼翼地说。我的一颗心也是怦怦直跳,只等她给出肯定的答案便要高兴地跳起来,让快乐如潮水一般释放。

    “不是!”她厉声道,好似快乐心情因为这句话而受了一点影响。

    “他进医院了。”我尽力猜测着。

    “不是,我现在并不那么恨他了,所以我不可能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跟你们说我父亲死了。”

    “那你何不直接告诉我们你的高兴事呢。”我黯然地说,“我们猜不到,我们对你现在的生活也不太了解。”

    她对我的揶揄直接忽略,“我之所以离开这么长时间,而且一直难以启齿————是因为我跟一个优秀的男人结婚了,他是一名律师,叫巴特·温斯洛。你们肯定会喜欢他的,他也会爱你们。他一头黑发,长相英俊,身材高大健美。而且他也跟你一样喜欢滑雪,克里斯托弗,他还爱打网球,也跟你一样聪明,亲爱的。”她自然是看着克里斯说这话的,“他很有魅力,没有人不喜欢他,包括我父亲。我们先前是去欧洲度蜜月的,我给你们带回来的礼物也都是从英国、法国、西班牙或意大利买来的。”她滔滔不绝地谈论着她的新任丈夫,而克里斯和我无言以对。

    从打圣诞节派对那天开始,克里斯和我多次谈论过这种怀疑。尽管那时候我们年纪都还小,但也知道像妈妈这样年轻漂亮而且需要男人的女人,是绝不可能当太久寡妇的。但两年过去了还没举行婚礼,所以我们一直认为那个蓄着大胡子的黑发英俊男人对妈妈并没那么重要————不过是在一起玩玩而已————算是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在我们的心里,还是傻傻地认为她会对我们死去的爸爸一直忠诚、一直付出。我们金发碧眼的希腊神一般的爸爸,那个她曾经爱到不顾一切的男人。

    我闭上眼睛,试图不去听她那惹人烦的声音,听她讲另一个代替了爸爸位置的男人。现在她成了另一个男人的妻子,那个男人跟爸爸是完全不一样的人,而他如今却和她每天同床共枕,我们见她的次数也会越来越少。天哪,多久了,这样已经多久了?

    妈妈的新消息和滔滔不绝的话语让我心里七上八下,好似身体里面关着一只灰色小鸟,而那小鸟只想出去,出去!

    “请你们,”妈妈请求道,她的笑容,她的喜悦正挣扎着想挤进我们这个空气沉闷、无聊透顶的房间,“试着理解我,为我高兴。我爱你们的爸爸,这你们是知道的,可他现在不在了,而且离开了那么久,我需要新的爱人,也需要新的人爱我。”

    我看到克里斯张嘴想说他爱她,说我们爱她,但也只是张了张又闭上了,他跟我一样意识到,来自孩子的爱并不是她现在所讲的男女之爱。而且,我之前已经不爱她了。我也不确定现在爱她,但我还是微笑着,违心地说了一些话,以免双胞胎被我吓到。“是的,妈妈,我为你高兴。你找到新的爱人,这很好。”

    “我们相恋很久了,卡西。”她忙不迭地说,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尽管他之前还打定主意要当一辈子的单身汉。所以说服他需要一个妻子并不容易。而你们的外祖父也不想我再嫁第二次,以当作对我嫁给你们爸爸的另一种惩罚。但他喜欢巴特,再加上我不断地恳求,他终于松口同意,说我可以嫁给巴特,同时也还可以继承他的遗产。”说着,她停顿了一下,咬着下嘴唇。随即她又紧张得咽了口口水。戴着戒指的手指在喉咙处摸来摸去,紧张地拨弄珍珠项链,这也让她的真正心思无法掩饰,尽管她仍笑着。“当然,我爱巴特并没有爱你们的爸爸那么多。”

    哈!她这话说得可真没底气呀!她那放光的眼睛和绯红的脸颊早已出卖了她的真实感受,显然她爱得前所未有的激烈。我叹息一声:可怜的爸爸。

    “你给我们带来的礼物,妈妈……不是从欧洲或英国带来的。那个枫糖盒子上写着来自佛蒙特————你也去佛蒙特了吗?他是来自那里吗?”

    听到我这么问,妈妈笑得格外雀跃,无法掩饰的喜悦,好似光听佛蒙特这个名字就感到幸福似的。“不,他并不是来自佛蒙特,卡西。不过他有个妹妹住在那里,我们从欧洲回来之后,一个周末又去拜访了他妹妹,那盒糖就是在那儿买的,因为我知道你多爱吃枫糖。他还有两个妹妹住在南方。他来自加利福尼亚州南部的一个小镇————格林格里纳,可能是格雷格里纳,总之差不多是叫这个名字。不过他在新英格兰生活了很久,从那里的哈佛法学院毕业,所以听口音他更像是北方人而非南方人。哦,对了,秋天的佛蒙特真的美极了,美不胜收。当然,度蜜月的时候也不想跟太多别的人在一块儿,所以我们只是短暂看望了下他的妹妹及家人,之后又去了海边。”她的眼睛扫到双胞胎,不自然地眨了眨,然后又下意识地扭着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以至于感觉项链随时都会被她扭断一样。不过,真的珍珠自然比那些普通的人造珍珠强韧得多。

    “你喜欢我给你买的小船吗,科里?”

    “是的,夫人。”科里回答得十分礼貌,一双大而无神的眼睛盯着她,好像看陌生人一样。

    “凯莉,亲爱的……那些洋娃娃,我亲自给你在英国买的,增加你的收藏。我原本想给你再买一个摇篮,但他们现在似乎不生产玩具屋里的摇篮了。”

    “没关系的,妈妈,”凯莉回道,眼睛盯着地面,“克里斯和卡西用硬纸板给我做了一个摇篮,我挺喜欢的。”

    噢,天哪,难道她看不到吗?

    他们现在跟她根本就不亲了,跟她在一块儿,科里和凯莉只觉得不自在。

    “你的新丈夫知道我们的存在吗?”我认真地问。克里斯对我怒目相向,不高兴我问这样的问题,无声地示意我妈妈自然不会骗人,肯定不会隐瞒自己曾经嫁过人且育有四个孩子的事实————尽管有些人认为我们是罪恶之子。

    我看到妈妈原本喜悦的神色蒙上了阴影。显然,我又问错了问题。“还没,卡西,但等父亲一死,我就会告诉他你们四个的存在。我会跟他详细解释这一切,他也一定会理解的。他人很好,善良温柔,你们肯定会喜欢他的。”

    她已经是第二次这么说了,看来现在又多了一件要等老头子死后才能做的事情了。

    “卡西,别那么看着我,我不能在结婚前告诉巴特这些事!因为他是你们外祖父的律师,我还不能让他知道孩子的事,除非遗嘱正式确立,而且那些钱都转到我名下才行。”

    我本想说,自己的妻子跟前任丈夫育有四个孩子,这种事情作为男人应该知道,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真的好想说出这话,但克里斯始终对我怒目相向,双胞胎也抱在一块儿,蹲在地上,看上去小小的,大眼睛都盯着电视看。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讲出来,还是应该沉默。但至少沉默的时候,不会树立新的敌人。或许她是对的。上帝啊,就让她对吧。让我重新树立信仰。让我重新相信她。让我相信她不仅只有表面的漂亮,而是从内到外的美丽。

    然而上帝并没有用温暖的、抚慰人心的手拍动我的肩。我坐在那里,意识到我的怀疑已经让我和她之间划出分明的界限。

    爱,这个字眼在书本中多么常见。一次一次重复出现。哪怕拥有财富、健康、美貌、天赋……然而如果没有爱,你仍然是一无所有。爱让所有的平凡变得耀眼、强大、令人迷醉、蛊惑人心。

    冬天的一个早晨,我想着这些。当时雨水正拍打屋顶,双胞胎坐在卧室的地板上看电视。克里斯和我在阁楼上,肩并肩躺在教室里靠窗放着的旧床垫上,一起读一本妈妈从楼下大图书馆拿上来的很古老的书。阁楼很快又会进入北极一般冰冷的冬天,所以我们趁着还能待的时候尽可能在上面待久一些。克里斯喜欢一目十行地浏览,看完一页快速翻到下一页。我则喜欢仔细体会那优美的语句,看完之后再重新回过去看一遍,有时甚至一页要看三遍。为此,我们不知争吵过多少次。“看快点,卡西!你得努力领会这些词句。”

    而这一天,克里斯倒很耐心。我不慌不忙体味那优美的表达,沉浸在维多利亚时代的感觉中,那时候人们衣着华丽,言语讲究,对爱有着深切的感受,而这时克里斯就背过身去望着天花板。从第一段起,那个神秘又浪漫的故事就深深地吸引了我们。故事的每一页都围绕着一对名叫莉莉和雷蒙德的不幸爱人,他们克服重重险阻终于找到并抵达了那片神奇的紫色草地,在那里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上帝啊,我也多么想找到那个地方!不过看到后面我发现他们的生活其实是一场悲剧。他们竟然就一直站在那片紫色草地上……你能想象吗?始终在那片神奇的草地,可他们却从未低头看过一次。我讨厌悲伤的结局!我重重地合上那本讨厌的书,把它朝离得最近的墙扔去。“这绝对是最傻、最笨、最滑稽的故事!”我气冲冲地对克里斯说,好似那本书是他写的一样。“不管将来我爱上谁,我都会学着原谅和遗忘!”我继续说道,而外面仍是狂风暴雨,我越说越激动,雨也越下越大。“难道就不能换种方式写吗?怎么可能两个那么聪明的人只顾仰望天空,却意识不到人生中的意外事件随时都可能带来厄运?我绝不会跟莉莉那样,也不会跟雷蒙德一样,两个理想主义的傻瓜竟然不懂得偶尔也需要低头看看脚下这个道理。”

    见我如此把一个故事当真,克里斯乐了,不过他随即转念一想,又开始若有所思地望着外面的滂沱大雨发呆。“或许相爱的人本来就不应该低头看脚下。故事有它的象征意义————土地代表的是现实,而现实代表着挫折、可能发生的疾病、失望、谋杀,以及各种其他生活悲剧。相爱的人就应该仰望天空,因为在天上美丽的幻想不会被现实践踏。”

    我皱起眉头,心情不悦地望着他。“等我坠入爱河,”我说,“我要建起一座可以触摸到天空的山。然后,我爱的人和我就能拥有两个世界最美好的风景,脚踩坚实的土地,同时带着所有完整的幻想仰望天空。周围长满紫色的草,直长到我们的视线所及之处。”

    克里斯听了大笑起来,他抱了抱我,又轻柔地吻了我一下,在昏暗寒冷的阁楼,眼神显得格外温柔。“哦,是的,我的卡西会那样做。带着她所有的美妙幻想,在紫色草地间舞动,云彩是她的薄裳。她跳跃,翻腾,以脚尖旋转,直到她那笨手笨脚的爱人也开始跟她一样优雅地跳舞。”

    我担心克里斯是故意在给我挖陷阱,赶紧话锋一转。“不过这仍然算是一个美丽的故事,美得独特。我很遗憾莉莉和雷蒙德不得不双双自杀,事情原本可以是另一个样子的。莉莉把全部的真相告诉雷蒙德,告诉他自己是如何被那个该死的男人强奸,雷蒙德不应该错怪莉莉勾引那个男人。正常的人谁会想去勾引一个已经有八个小孩的男人呢。”

    “这一次你说的对,卡西。这的确是个愚蠢的故事,滑稽可笑!只有精神不正常的人才会为爱殉情,我敢说这种垃圾浪漫爱情故事肯定是女的写的。”

    一分钟之前,我还在憎恨安排这样一个悲惨结局的作者,但听克里斯这么说,我又忙不迭地维护。“T.M.艾力斯很可能是个男的。尽管我觉得也有可能是某个女作家借用男人的名字或特意用首字母大写的名字,因为十九世纪的女人还是很难发表作品的。但为什么男人总认为女作家写的东西就是垃圾————或者傻兮兮呢?难道男人就没有浪漫想法吗?难道男人就不曾梦想找到完美爱情吗?在我看来,雷蒙德可比莉莉愚蠢得多!”

    “别问我男人是什么样的!”克里斯突然生气地说,言语中满是苦涩,感觉都不像他自己了。然后,他又气冲冲地说:“在这里,过着这样的生活,我怎么会知道男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在这里,我不被允许有任何浪漫想法。不准做这个,不准做那个,眼神要避开,不管眼前的东西多么耀眼多么夺目也不准看,除了那些幼稚的感情就再没有其他的感觉或情绪。某些傻姑娘还以为要成为医生的我竟然没有性欲!”

    我瞪大眼睛。一向很少生气的哥哥竟然突然这么强烈地爆发,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我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从未听他说过这么热切的话,没见过他这么愤怒。不,我就是那只酸柠檬。我带坏了他。他这会儿就跟妈妈先前离开许久都不回来是一样的表现,我让他变得跟我一样难缠,真是太坏了。他应该一直保持先前的模样,坚持做那个随遇而安的乐天派。是我抢走了他除英俊的外表和无敌魅力之外的最大财富,不是吗?

    我伸出手去摸他的额头。“克里斯,”我低声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我想我知道你要怎样才会感觉自己像个男人。”

    “嗯,”他说,“你能做什么?”

    他不愿看我了,而是双眼死死地盯着天花板。我为他感到心痛,我知道是什么打败了他。他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所以他可以跟我一样,不再关心我们是否能继承财产。为了跟我一样,他开始变得讨厌、痛苦、讨厌所有人,并怀疑每个人都有隐藏的动机。

    我迟疑地伸出手去摸他的头发。“剪头发,你需要剪头发。你的头发太长太漂亮了。要感觉像一个男人,就得把头发剪短。现在你的头发看着跟我的一样。”

    “谁说你的头发漂亮了?”克里斯声音发紧地问,“或许你曾经拥有一头秀发,在被淋焦油之前。”

    真的吗?我想起他的眼神很多次都告诉我我的头发可不仅仅是秀丽。我还清晰记得他拿起那把亮闪闪的剪刀剪断我前面头发的样子,是那么小心翼翼。他那么不情愿地挑起一绺,好似要剪的不是头发,而是手指。

    我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没让他知道我看到了这些。“噢,克里斯托弗·多洛,你的蓝眼睛真是太迷人了。等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去到外面的大世界,我想肯定会有很多女孩爱上你,我可真同情她们。尤其是同情你的妻子,因为她有一个这么英俊好看的丈夫,以至于那些年轻貌美的病人都想跟他扯上关系。

    “我从来没跟你说过你的头发好看。”克里斯厉声道,直接忽略我说的这一切。

    我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感觉他的胡子有点刺手,真的是需要刮胡子了。

    “你坐好,我去拿剪刀来。我已经好久没给你剪过头发了。”其实头发长短对我们的生活完全没什么影响,我又何必要费劲帮他剪呢?自从来到这儿,凯莉和我就没有修剪过头发。除了我前面的那些头发被剪了一些,作为向那个铁石心肠的卑鄙老女人屈服的标志。

    我跑过去拿剪刀,路上就在想怎么我们的绿色植物都不长,而我们的头发却这么疯长呢?在我看过的所有童话中,似乎那些绝望中的少女总会有一头金色的长发。谁见过黑头发女人被关在小角楼上呢————不知我们这个阁楼算不算一个角楼?

    克里斯坐在地上,我半跪在他身旁,尽管他的头发已经披到肩上,他却还不想剪短。“你用这剪刀可得悠着点。”他紧张地命令道。“千万别一下子剪太多。突然间有了做男人的感觉,还是在这样一个下雨的午后,在这僻静的阁楼上,可有点危险哦!”他打趣道,随即咧嘴笑起来,再变成大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看来我成功让他找回了之前的状态。

    我半跪在他身旁,热诚地帮他修剪着头发,那个时候我真的好爱他。很多时候我都得退开一些,好看一下角度,看头发是否剪齐了,因为我可不想让他的头发一边高一边低。

    我用梳子梳起他的头发,学着理发师的样子,仔细地修剪被梳起来的头发,每一剪刀只敢剪半厘米的样子。我在脑海里想象希望他呈现的样子————按照我最喜欢的样子去打造他。

    剪完之后,我把掉在他肩头的头发拍落,凑过去一看,还真不赖。

    “好了!”我好似打了胜仗一般,为自己意外掌握这门看似很难的艺术感到高兴。“你现在看起来不仅英俊,还特别有男人味。当然,你一直都有男人味,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我把一面水银镜子放到他手中。这面镜子是我上个生日妈妈送给我的三样银饰之一。银制的刷子、梳子和镜子,我把这三样东西都藏起来了,以免让外祖母知道我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克里斯盯着那面镜子,在他照镜子的时候,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然后,我看到他的脸上慢慢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天哪!我感觉自己就跟金发的太阳王子一样!一开始我还不觉得怎么样,但现在看到你其实又稍微改变了一些,所以刚刚好。你把它弄弯了,一层层地贴着我的脸颊,好像纪念杯似的。谢谢你,凯瑟琳·多洛。我真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会剪头发。”

    “你不知道的技能还多着呢。”

    “我有点怀疑。”

    “太阳王子竟然能跟我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的哥哥相像,真是他的福分。”我打趣道,不禁也为自己的杰作感到高兴。就以他这个样子,以后说不定俘获多少女孩的春心呢。

    克里斯仍拿着那面镜子,接着随意地放到一边。没等我反应过来,他竟然跟猫一样跳起来,同时去拿剪刀,他抢过我手中的剪刀,随即抓起我的一把头发。

    “亲爱的,现在,就换我来给你剪吧!”

    我被吓到了,吓得大叫起来。

    我把他用力推开,他往后摔去,我赶紧跳起来。我才不会让人再剪掉我一丁点儿的头发呢!尽管现在的头发很细很柔,也许没有以前那样有吸引力,但这是我全部的头发了,比很多其他女孩的头发还是要漂亮一些。我赶紧跑离教室,穿过门口,进入巨大的阁楼空间。我闪过梁柱,绕过老旧的木箱,越过低矮桌椅,再跳过毯子盖着的沙发和椅子。我在前面跑,克里斯就在后面追,而那些纸花被我震得不停摇晃。哪怕是白天,我们也会点亮那低矮的大直径蜡烛,仅仅是为了让整个空间显得明亮一点,给这个单调、空旷、冰冷的地方一点温度。蜡烛的火光不断摇曳,照进我们的睡梦,已然是蜡炬成灰泪始干的模样。

    无论我跑得多快,或者多么巧妙地躲闪,始终还是避不开克里斯的追赶。我回头看了一眼,几乎无法认出他的脸————而这更是吓到了我。只见克里斯突然一个大踏步向前,一把扯住我往后飘的长发,似乎打定主意要把我的头发剪掉。

    难道他现在讨厌我了吗?他以前费尽心思帮我保住头发,为什么现在又要这样恶作剧般拼命要剪掉我的呢?

    我只好又逃回教室,想着如何才能抢在他前面跑到教室。等我跑到教室,我要快速关上门,然后上锁,等他清醒过来才会意识到这种行为多么滑稽可笑。

    他可能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顿时就加快了速度————他大步跃向前,然后扯住我,引得我尖声大叫,摔倒在地。

    不仅我摔了,他也跟着我摔了!我感觉身体一侧一阵刺痛,我再次尖叫出声————不过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讶异。

    他脸色苍白,好似被吓到了一样。“你伤到了吗?噢,天哪,卡西,你还好吗?”

    我还好吗?我抬起头,看到一股血浸透了我的毛衣。克里斯自然也看到了。他蓝色的眼睛顿时变得苍白,无神,狂暴。他用颤抖的手解开我毛衣的扣子,好把衣服扯开去看我的伤口。

    “噢,天哪……”他惊呼道,随即才松了一口气似的长吁一口气。“谢天谢地。我刚才真怕你被刺伤了,要是刺得太深事情就严重了,幸好伤口只是长一点,没有很深,卡西。该死,不过你还是流了好多血。你现在不要动。在这里不要动,我去楼下拿点药和绷带来。”

    然后他疯了似的朝楼梯间飞奔而去,但我觉得我其实可以跟他一块儿下去,好节约一点时间。但双胞胎又在下面,等会儿他们肯定会看到我身上的血。要是他们看到血,他们肯定会被吓坏,大喊大叫起来。

    没过多久,克里斯就迅速拿了急救箱上来。他半跪在我旁边,手上的水珠都还没干。显然他太急了,都没来得及擦干手。

    我很惊讶,克里斯竟然十分清楚急救的步骤。他首先把一块厚毛巾叠起来,把那毛巾按在我的伤口上。他神情严肃,看上去十分专注,随时关注伤口的流血是否已经停止。确认流血停止之后,再上消毒药水,那感觉好似火烧一样,比伤口本身还痛。

    “我知道会很痛,卡西……没办法……必须得用药水消毒以免感染。要是我有缝合线就好了,不过应该不会留下永久的疤痕。我祈祷不会。要是人一辈子都不会受伤该多好。然而,我却成了第一个害你留下伤疤的人。万一你因我而死————要是刚才那把剪刀再稍微偏一点你可能就死了————那我肯定也会想跟你一块儿死。”

    克里斯的医生工作已经完成,这会儿正把剩下的纱布缠成一个纱布卷,再用蓝色的包装纸包起来,放到箱子里。接着他把黏合剂丢掉,关上急救箱。

    他凑向我,脸就在我的上方,眼睛里写满担心和专注。他的眼睛跟我们的眼睛并没有两样。然而在那个下雨天,或许是在斑斓纸花的映衬下,使得他的眼睛看起来像一潭深幽的水。我不禁想,过去我认识的那个小男孩到哪里去了,想到这儿感觉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似的。我的哥哥在哪儿————面前这个长着金色胡须、注视着我眼睛的少年是谁?他的那个眼神将我牢牢锁住。我在他那双万花筒一般变化各种颜色的眼睛里看到了他的煎熬,这让我感觉前所未有的疼痛。

    “克里斯,”我呢喃道,感觉是那样不真实,“别这么想。不是你的错。”

    他粗声哽咽起来,“你为什么要跑?因为你跑,我就只能去追。其实原本不过是想逗你玩而已。我不可能剪你的一根头发,我不过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你之前说我觉得你的头发好看,错了。你的头发可不仅仅是好看可以形容的。我觉得,你拥有一头全世界最闪亮的头发。”

    说着他抬起手掩住脸,放下手后,已然是微笑的高兴的表情。然后他清清嗓子,“好了,那两个家伙盯着电视看了那么久,我们得趁他们的眼睛没看瞎之前下去。”

    我俩手牵着手下楼,朝科里走去。他正在弹奏班卓琴,眼睛却还是盯着电视。科里接着又拿起吉他,开始自己创作,凯莉则在一旁哼着科里的简单填词。班卓琴的旋律十分欢乐,让人很有移动脚步的冲动。这首旋律就像拍打着屋顶的雨滴,冗长、无聊、单调。

    会看到太阳,

    会找到我的家,

    会感受到风,

    再次看到太阳。

    我在科里旁边席地坐下,从他手里接过吉他,因为我也会弹奏一点儿。他教过我————教过我们所有人该如何弹奏。于是我给他唱起《绿野仙踪》里面多萝西的那首充满渴望的歌。当我唱完蓝色的鸟儿越过彩虹,科里问,“你不喜欢我的歌吗,卡西?”

    “我当然喜欢你的歌————只是你的歌太悲伤了。何不写一些欢快点的词呢?带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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