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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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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叫米奇的小老鼠还在他的口袋里吃面包屑,只有尾巴露在外面。米奇转了几下身,随即脑袋便钻出了衣服的口袋,它前脚上沾着一点面包,于是小口小口地啮咬起来。科里低头看着他的第一个小宠物,脸上的神情特别让我触动,我只好别过脸不让自己哭出来。

    “卡西,你知道妈妈对我的宠物没表达过任何意见。”

    “她还没留意到呢,科里。”

    “可她为什么没留意呢?”

    我叹息一声,其实我也真的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样的人了,似乎只是我们曾经爱过的一个陌生人。并不是只有死亡,才会夺走你爱的或你需要的人。现在我总算明白了这一点。

    “妈妈有新的丈夫了。”克里斯笑着说,“人一旦有了爱情,就只能看到自己的快乐。她很快就会注意到你有新朋友的。”

    凯莉则盯着我的毛衣,“卡西,你毛衣上是什么东西?”

    “画。”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克里斯试着教我画画,见我画得比他好,他都要疯了,所以便拿起红色的颜料盘朝我扔过来。”

    我说这话的时候,克里斯就坐在那里,脸上是一副岂有此理的表情。

    “克里斯,卡西画得比你好吗?”

    “既然她说是,那就是吧。”

    “她的画在哪里呢?”

    “在阁楼上。”

    “我想看看。”

    “那你得上去拿,我累了。我想看会儿电视,卡西准备吃晚餐。”说完,他迅速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亲爱的妹妹,看在礼仪的分儿上,你能不能先换一件新毛衣再坐过来吃晚餐?看到你胸前的红颜料,我可是很歉疚呢。”

    “看着像是血。”科里说,“不用水洗,凝固了看着就像是血。”

    “海报颜色。”克里斯回道,我则去到洗手间换上一件穿着很宽松的毛衣。“海报颜色变黏稠了。”

    科里似乎对这个答案感到满意,便跟克里斯讲刚才说话的这一会儿让他错过了看恐龙。“克里斯,恐龙比这个房子还要大哦!它们从水里冒出来,能一口把船吞掉,还能吃下两个男人!你没看到真是你的遗憾。”

    “嗯。”克里斯恍惚地说,“我想我肯定也会喜欢看的。”

    我们的妈妈那天没有来看我们,前一天也没来,但我们找了一个自娱自乐的方式,就是鼓捣科里的乐器,然后跟着唱歌。尽管变得越来越粗心的妈妈那天晚上不在,但我们还是怀着更多的希望上床睡觉。连着唱了好几个小时的欢乐曲子,也让我们相信,阳光、爱、家和幸福就在转角,而我们穿越黑暗森林的漫长日子也快要结束了。

    一些黑暗可怕的东西悄悄爬进了我明媚的梦中。每天,阴影以恐怖的速度成倍增长。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外祖母偷偷进入房间,她以为我睡着了,然后便剃掉了我所有的头发!我大声尖叫,可她却听不到————没有人听到我的叫声。她用一把亮闪闪的长刀,切掉我的乳房。还不止这些。我翻滚、挣扎、小声呻吟,这些动作惊醒了克里斯,而双胞胎毕竟还是孩子,仍睡得死死的。克里斯睡意蒙眬地走过来坐到我床头,一边拉我的手一边问:“又做噩梦了?”

    不!这可不是普通的噩梦!这是未卜先知,是通灵的信息。我能从骨子里感知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发生。我无力地颤抖着告诉克里斯外祖母在我的梦里所做的事情。“还不止这些,最后是妈妈走进来切掉了我的脑袋,她全身都挂满闪耀的钻石珠宝!”

    “卡西,只是做梦而已,代表不了什么的。”

    “不,它有意义!”

    别的梦或者噩梦,我都愿意告诉克里斯,而他也会微笑着倾听,还打趣说每晚都能经历这样如同电影一般的精彩故事应该很棒,但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看电影的时候,你坐在大屏幕面前,你会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是作为旁观者观看一个别人编写出来的故事。但我却是梦境的参与者。我在梦里,我会有感觉、会疼、会煎熬,很遗憾地说,真的很少会有享受梦境的时候。

    克里斯其实已经对我和我的古怪行为见怪不怪了,可他这会儿为什么坐得这么直,好似这个梦比其他的梦境更触动他一样呢?难道他也做梦了吗?

    “卡西,我发誓,我们一定要逃离这个房子!我们四个都要逃走!你说服了我。你的梦肯定是有意义的,不然你不会一直做这样的梦。女的往往比男的直觉性更强,这是毋庸置疑的。而晚上人的潜意识更准。我们不能再等妈妈继承那个说要死却一直没死的人的财产。你和我,我们一起想一个办法。从这一刻起,我以我的生命发誓,我们要靠自己……还有你的梦境。”

    克里斯说得很认真,我知道他这不是说笑,并非取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真想喊出来,心里如释重负。我们就要离开了,终于不用困在这里一辈子了!

    我们最需要的是打开卧室门的钥匙。我们都知道那是最重要的。因为双胞胎的原因,我们不能再用床单梯的办法,不管是克里斯和我,也从来没有期待过外祖母会粗心到落下钥匙。那不是她的行事风格。她一贯的方式是打开门之后,立刻把钥匙塞进口袋。她那可恶的灰色裙子总有口袋。

    但妈妈就粗心大意多了,她向来健忘,不怎么管事。而且她也不喜欢穿带口袋的衣服,因为那会显得臃肿。所以只能从妈妈这里下手了。

    她为什么要怕我们呢————我们手无缚鸡之力,完全被动,一直很安静。她已然成为阶下囚的“宝贝们”,根本就不可能长大成为她的威胁。她沉浸在爱情中,爱情让她的眼睛闪亮,让她时常大笑。哪怕你尖声大叫想引起她注意,她也留意不到————我只想让她意识到如今的双胞胎已经变得多么安静,多么憔悴病态!妈妈也从没提过老鼠的事————难道她真的看不见吗?那只叫米奇的小老鼠就坐在科里肩头,轻咬着科里的耳朵,可她却一个字都没说。科里一直都想听到妈妈祝贺他成功赢得一只我行我素的顽固小老鼠的心,可妈妈却没有,即便科里因此泪湿眼眶,她还是没有表示。

    现在一个月妈妈会来看我们两三次,这还算好的了。每次来还是会带很多她自以为能给我们安慰的礼物,其实我们根本不在乎。她来了之后,便会姿态优雅地坐一会儿,全身上下都是珠光宝气、绫罗绸缎。

    她好似女王一样坐在她的王座上,然后把画具分给克里斯,芭蕾舞鞋给我,再给我们每个人一套引人注目的夸张服饰,在阁楼里穿很合适,反正哪怕不合身在这里也没关系,不是太大就是太小,鞋子也是有时候合脚有时候不合脚,我则是一直在等她答应要买给我却总是忘了带来的内衣。

    “我到时候给你带一打来。”她微笑着说,“各种颜色,各种尺寸,你可以每件都试穿下然后看哪些最合适,不合适的我就都拿下去给仆人穿。”她兴高采烈地说了许多话,总是那套冠冕堂皇的假话,假装我们对她还是重要的。

    我坐在那里,眼睛盯着她,等她问双胞胎怎么样了。难道她忘了科里一直都有花粉症,所以会一直流鼻涕吗?甚至有时候鼻子会被堵住,连呼吸都很困难,只能通过嘴巴呼吸。她明明知道科里应该每个月都进行一次抗过敏治疗的,可上一次进行这种治疗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看到科里和凯莉紧紧依偎着我,好似我才是生他们的妈妈一样,难道她不会觉得受伤吗?难道就没有一件事情,让她意识到不对劲儿吗?

    如果说她有所意识,那她也从没流露出任何一丝关切。对于我们憔悴病态的状况她一无所感,哪怕我费尽心思说出那些不舒服的症状:我们经常作呕,头时不时地会痛,还会肚子痛,有时候感觉精神萎靡。

    “把你们的食物放到阁楼上去,那里温度低。”她漫不经心地说。

    然而一说到派对,一说到音乐会、话剧、电影、即将跟巴特参加的舞会及旅行,她就眉飞色舞了。“巴特和我打算去纽约大购物。”她说,“你们想要什么,跟我说,列一张清单。”

    “妈妈,在纽约完成圣诞购物后,你们还会去哪里?”我问,尽量不让眼睛太过明显地盯着她随意扔在梳妆台台面上的钥匙。她大笑起来,很喜欢我的这个问题,只见她把两只白嫩纤细的手合在一起,便开始跟我们一条条说节日之后她的计划,“先去南方旅行,可能来一个环游,或者在佛罗里达待一个月左右,到时候你们外祖母会留在这里照顾你们的。”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克里斯则趁机悄悄地挪过去将那钥匙揣进了裤兜。随即他借口上厕所,去了卫生间。其实他没必要找借口,因为妈妈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他离开了。她这不过是在完成任务,来看一下她的孩子————然后感谢上帝她选了一把对的椅子坐,仅此而已。我知道克里斯在卫生间会将钥匙印到肥皂上,那是我们特意提前准备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能留下清晰的印记。毕竟,那么多的电视也不是白看的。

    一等妈妈离开,克里斯便拿出了一块木头,立刻开始按照钥匙印雕一把木头钥匙。尽管阁楼上的旧皮箱上挂着很多金属钥匙,但我们没有相应的工具对其进行打磨。克里斯认真地忙了很久,一点点雕刻出每一个凹痕,一次一次地与肥皂印进行比对。他特意选的那种硬木,就是担心太软的木头可能会断在钥匙孔里,到时候逃跑计划就会被发现。整整花了三天时间,他才终于做出一把可以开门的钥匙。

    我们不禁欢呼!我们张开双臂拥抱彼此,围着房间跳舞,大笑,亲吻,激动地简直要哭出来。双胞胎则看着我们,不知道为什么一把小小的钥匙就让我们高兴成这样。

    我们有钥匙了。我们可以用它打开这牢狱之门。不过,奇怪的是,我们竟然还没策划开门之后该做些什么。

    “钱,我们得有钱。”原本在跳着庆祝的舞蹈,克里斯突然停下正色道,“我们得有很多钱,到时候所有门都会为我们打开,畅通无阻。”

    “可我们上哪儿弄钱呢?”我皱着眉头问,被他这么一说,我的激动心情也低落了三分。他总有拖延的理由。

    “除了从妈妈、她的丈夫还有外祖母那里偷,没有其他办法。”

    克里斯说得理所当然,好似小偷本就是一门古老而光荣的职业。无路可走的时候,或许还真的曾经是这样,现在仍然是这样。

    “万一我们被抓了,就意味着我们全都会被狠狠地打一顿,包括双胞胎。”我看出双胞胎的害怕表情,对克里斯说,“等妈妈跟她的新任丈夫又去旅行,她可能会再一次不给我们饭吃,指不定她还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呢。”

    克里斯倒在梳妆台前面的小椅子上。他用手支起下巴,若有所思,仔细考量当前的情况。“有一件事是确定的,我不想看到你或双胞胎受惩罚。所以先由我偷偷溜出去,到时候万一被抓也由我一个人承担。但我不会被抓到的,只不过要想弄那个老女人的钱风险太大————她太敏锐了。我想她钱包里的每一分钱她自己都清清楚楚。但妈妈是从不会数自己有多少钱的。还记得爸爸以前常常这样抱怨吗?”说着,克里斯舒了一口气似的咧嘴笑道,“我会跟罗宾汉一样,劫富济贫————当然贫的就是我们!我们就等妈妈和她的新任丈夫说要出门的那天晚上下手。”

    “你是说她告诉我们的那天吧。”我纠正道,“我们可以从窗户盯着外面,反正是她不来的时候。”大胆策划完这一切之后,未来似乎唾手可得。

    没过多久,妈妈就告诉我们她要去参加一个派对。“巴特不怎么喜欢社交,他宁愿待在家里,但我讨厌这个屋子。他问我为什么不搬进我们自己的家,你说让我怎么说呢?”

    她能说什么?亲爱的,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四个孩子,就藏在楼上最靠北的角落里。

    克里斯很容易就在妈妈豪华的大卧室里找到了钱。妈妈对于钱向来粗枝大叶。但克里斯还是没想到,她竟然连十元二十元的大钞也是随随便便丢在梳妆台上。这让克里斯不禁皱眉,心生狐疑。难道她不是应该攒下这些钱,等着某天带我们离开牢笼吗……哪怕她现在已经有新的丈夫了?而她钱包里的现金就更多了。克里斯还在她丈夫的裤子口袋里找到了一些零钱。的确,那个叫作巴特的男人对于钱可没有妈妈那么随意。不过,当克里斯又去椅子坐垫下翻找时,发现坐垫下面还有好多的硬币。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小偷,擅自闯入妈妈的房间。克里斯看着妈妈满屋子的漂亮衣服,光滑的貉子毛饰品、贵重皮毛和秃鹳羽毛制品,这让他对妈妈的怀疑更加重了。

    那个冬天,克里斯一次次潜入妈妈的房间,因为每次得手都很容易,所以他也变得没那么谨慎了。每次他回来,脸上既有高兴又显得难过,表情很复杂。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的私房钱也越来越多————可他为什么还会难过呢?“下次你跟我一起去吧。”这算是他的回应。“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现在我能确切地知道双胞胎中途不会醒也不会找我们,所以我可以坦然地跟克里斯一块儿去。两个小家伙睡得特别死,即便是清晨起床,他们也总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形神恍惚。有时候看他们睡觉,我都感到害怕。就像两个小布偶娃娃,永远长不大。他们躺在床上,不像是睡着,反倒更像是死了一样。

    白驹过隙,眼看春天的脚步再次靠近,我们得抓紧时间离开了,以免贻误时机。我心里有一个声音,一遍遍地这样对我说。每当我这样跟克里斯说,他总是会笑道:“卡西,你这不过是自己想出来的。我们需要钱,至少要凑够五百美元。干吗这么急呢?我们现在也有饭吃,也没再挨鞭子,即便她看到我们衣衫不整,也不再说什么了。”

    可是外祖母现在为什么都不惩罚我们了呢?我们也没有告诉妈妈她先前惩罚我们、对我们做的那些罪恶事呀。反正在我看来,她做的那些事就是罪孽,没有一点正当的理由。白天她给我们送来餐篮,里面放满了三明治,还有保温瓶装着温热的汤和牛奶,除此之外,每天还会有四个沾满糖霜的甜甜圈。她以前不是不准我们吃巧克力蛋糕、曲奇饼干、派或蛋糕的吗?

    “走吧,”克里斯拉着我走进黑漆漆的走廊,“停留在一个地方比较危险。我带你到那个放战利品的房间看一眼,然后就去妈妈的卧室。”

    我其实只需要看一眼那个放战利品的房间。其实我很讨厌————可以说是反感石头壁炉上面挂着的那幅肖像画————他很像爸爸————然而又截然不同。像马尔科姆·佛沃斯那样残忍狠心的人不应该那么帅气,即便是年轻的时候也不应该。我看他那双冷酷的蓝眼睛就应该配一张满是疮的烂脸。走到战利品的房间,我看到了好多动物的头,还有老虎皮和熊皮。我不禁在心里嘀咕,这还真是他的风格,弄这样一个房间。

    要不是克里斯拦着,我真想每个房间都看一眼。但他坚持要让我快点往前走,只有少数几个房间允许我往里面看一眼。“好管闲事!”他轻声在我耳边说。“都是些没用的东西。”克里斯说得没错。他一般都不会错。那天晚上,我终于明白克里斯为什么说这栋宅子只是宏伟漂亮,却谈不上好看或温馨。不过它还是震撼到了我,跟这里一比,我们在格拉德斯通的房子真的是相形见绌。

    我俩悄悄穿过许多光线昏暗的长走廊,终于来到妈妈的豪华大套房。没错,克里斯之前的确跟我细致地描述过妈妈的天鹅床,还有床下面的婴儿床————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到那张床,我真是倒抽一口气。一看到它,情不自禁就会乘着想象的翅膀飞翔!简直美得跟在天堂一样!这不能称为一个房间,而是王后或公主住的寝宫才对!华丽得让人不敢相信!我完全被震住了,这里走走,那里看看,甚至都不敢伸手摸一下那涂成可口草莓粉的丝质墙面,足有五厘米厚的地毯是淡紫色,我先用手摸了摸,然后整个人躺在那柔软的、毛茸茸的地毯上打滚。我伸手去摸那只有在电影里见过的直垂到地上的床帘,无限艳羡地欣赏那只天鹅,它那双睡眼蒙眬的红色眼睛似乎也盯着我看。

    随即我又退开身去,想到妈妈和另一个不是爸爸的男人躺在这床上,我不喜欢。我转而钻进她那个足以让人在里面转一圈的衣橱,各式各样的衣服如同梦境一般,而那些永远不可能是我的。有各式的鞋子、帽子和手袋;四条及貉皮毛大衣、三条皮毛披肩、一条白薄荷色的披肩,还有一条深色的黑貂皮披肩;还有各式各样用不同动物毛做成的皮毛帽子,还有一件衬着羊毛里的紧身上衣;除此之外,还有睡衣、睡裙、浴袍,有荷叶边的、花边的、饰有缎带的、毛皮的、天鹅绒的、绸缎的、雪纺的————真的是让人眼花缭乱。我想她得一千年才穿得完这些衣服吧!

    看到我感兴趣的,我就从衣橱里拿出来放到克里斯指给我看的金光闪闪的化妆间。我又去她的浴室看了看,四周都是镜子,里面有许多绿色植物,有绽放的花朵,还有两个马桶————其中一个是没有盖的(我知道其中一个是坐浴盆)。另外还有单独的淋浴间。“所有这一切都是新的,”克里斯跟我解释说,“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你知道就是圣诞节派对那天晚上,这里还没有……反正还没有这么豪华富丽。”

    我转身怒视他,我猜到这里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他没有告诉我。他在替她打掩护,不想让我知道她的那些衣服、皮毛,还有她藏在梳妆台一个秘密隔间里的各式珠宝。不,他没有说谎————他只是略掉了而已。这一切都在他游移不定的眼睛里看得分明,还有他羞红的脸庞,他想要逃避我尴尬问题的样子————怪不得她不想在我们房间里睡觉了!

    我把从妈妈大衣橱里拿出来的衣服在化妆间一件件地试。那是我第一次穿尼龙长袜,噢,穿上那袜子我的腿显得那样修长匀称————高贵的感觉!怪不得男人都喜欢这种东西!然后,我还第一次戴上了胸罩,只不过让我郁闷的是,胸罩的尺寸对我而言太大了。我只能往里面填充一些纸让它鼓起来。接着又试了银色的鞋子,还是太大了。我还换上了一条低胸的黑色裙子,尽管我还没什么乳沟,但整体还是显得很诱惑。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玩了————我小时候一有机会就会这么做。我坐到妈妈的梳妆台前,开始用她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往脸上涂。她的化妆品估计可以装满一车。我往脸上进行了全套的工作:打底、腮红、散粉、睫毛膏、唇膏。然后我按照自己的想法把头发梳成性感优雅的模样,用发夹固定住,再戴上珠宝。最后一步,喷上香水————大量的。

    我换上高跟鞋摇摇晃晃地朝克里斯走去。“我看起来怎么样?”我问他,故意眨着刷得长长的眼睫毛。我做好了接受赞美的准备。难道镜子里的那个我还不足以迷人吗?

    克里斯正在仔细翻找一个抽屉里的东西,翻了一遍之后又把东西全部放回原处,不过还是回头瞅了一眼。我看到他讶异地瞪大眼睛,随即皱起眉来,我则在那里摇摇晃晃,脚上踩着足有十厘米高的高跟鞋实在有些站不稳,同时还不住地眨着眼睛————可能是我不知道怎么戴假睫毛。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前面好似挂着蜘蛛腿。

    “你看起来怎样?”克里斯语带讽刺地说,“我来告诉你吧,你看起来就像一个站街女————没错,就是站街女!”说完,他便嫌弃似的转过了头,好似再多看我一眼都会受不了。“未成年的妓女————知道吗?快去洗脸,把这些东西全都放回原处,然后把梳妆台清理干净。”

    我摇摇晃晃地走到离我最近的全身镜前面。全身镜是分成左右两边的,这样就可以根据需要调节角度,好看到立体的自己————真是一面神奇的镜子。叠起来就像一本三折书,一打开里面就是美丽的法国田园风光。

    我左右侧着身子,审视自己的模样。妈妈穿这身衣服感觉不是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对,她手上不会叠着戴这么多的手镯,脖子上也不会同时挂三条项链,更何况肩头还晃荡着长长的钻石耳环,头上戴一个皇冠,她也不可能一个手指戴两三个戒指————包括大拇指在内。

    哦,的确有点闪眼睛。不过我鼓起的胸部还不错!嗯,我得承认这一身打扮确实有点太过了。

    我取下十七个手镯、二十六个戒指、两条项链和皇冠,平时妈妈穿我身上这件黑色雪纺礼服裙参加晚宴的时候,脖子上只会戴一条珍珠项链,她那样穿才显得优雅。可是还有那些高贵皮毛————谁能不爱呢!

    “快一点,卡西。别弄那些东西了,快来帮我找。”

    “克里斯,我想在她那黑色大理石的浴盆里洗个澡。”

    “我的天哪!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啊!”

    我把身上属于她的衣服、黑色蕾丝内衣、尼龙长腿袜和银色便鞋脱下,换上我自己原先的衣物。但心思一转,我又从她放内衣的抽屉里拿了一条白色的,偷偷塞进上衣里面。克里斯不需要我的帮忙。他来了这么多次,轻而易举就能找到钱放在哪儿。但我也想看看每个抽屉里到底放着什么,得动作快点。我拉开她床头柜的一个小抽屉,知道里面大概会是冷霜、纸这些,应该都是没什么价值的东西。果然,里面放着两瓶晚霜,一些纸巾,还有两本平装书,大概是睡不着的时候看的。(她辗转反侧、焦虑不安的夜里是在想我们吗)平装书的下面还放着一本很厚很大包着彩色书皮的书。《如何打造独一无二的针线活设计》,这个题目让我觉得很有兴趣。被关之后第一次过生日时,妈妈曾教我做过一些针线活和绒线刺绣的技巧,但如何创造自己的设计应该会很有启发吧。

    我拿起那本书,随意翻了起来。克里斯在我身后拉那些抽屉,踮着脚尖从这里移动到那里。我原本以为翻开书里面会是一些花样的设计————反正怎么也想不到是出现在我眼前的东西。我沉默地瞪大眼睛,看着那色彩斑斓的照片,里面全都是赤裸的男女做那种事的照片……人们真的会做那样的事吗?那就是做爱吗?

    克里斯叫我的名字,告诉我他已经找到足够的钱了。一次也不能偷太多,不然会被察觉到的。他只拿了几张五元的,一些一元的,还有椅子坐垫下的零钱。“卡西,怎么了,你聋了吗?快走。”

    克里斯牵起我的手朝门口走去。穿过一条条黑漆漆的长走廊,我们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一直走回到北厢。现在我总算知道巫婆外祖母为什么总让克里斯和我分床睡了。我倚在凯莉身边,望着她熟睡的脸。睡梦中的她,仍然有着孩子的天真无辜,而这些在她醒着的时候已经荡然无存。凯莉侧躺在那里,看着像是一个小天使,她蜷曲着身子,脸蛋红扑扑的,湿湿的头发卷翘地搭在脖子和圆圆的额头上。我轻吻她,感觉她的脸很热,随即我又走到科里身旁轻抚他柔软的小卷发,在他红红的小脸蛋上印下一个吻。像双胞胎这样的小孩,原来就是经过刚才在书上看到的那个过程才有的,所以说那件事也不是那么坏,不然上帝也不会把男人和女人按这种方式创造出来。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不确定,心中仍是深深的震惊,仍然……

    我闭上眼睛,无声地在心里祈祷:上帝啊,请你一定要确保双胞胎的安全和健康,直到我们离开这儿……请一定让他们再看到一个阳光明媚、门从不上锁的地方……求你了。

    “你先去用洗手间吧。”克里斯背对着我坐在他睡的床上。他低垂着头,而这是我第一次在他前面洗澡。

    我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乖乖地钻入洗手间,梳洗完毕之后,我穿上最厚、最暖和、包裹得最严实的睡衣出来,脸上的妆也全都卸掉了。用洗发露洗过的头发还有一点湿,所以我坐在床头把头发梳出一个个闪亮的波浪卷。

    克里斯无声地站起身,也没有看我径直走进了洗手间,等他再出来,我还是坐在床头梳头发,他仍没有看我的目光。我也不希望他看我。

    外祖母规定过,每晚睡觉之前我们都要跪着向上帝祷告。然而那天晚上,我们俩都没有祷告。平常,我都会跪在床边,双掌合十抵着下巴,我不知道该祷告些什么,因为已经做过太多太多的祷告,关键是那么多的祷告似乎也没起什么作用。我只是跪在那里,脑袋空白,心里空荡荡的。

    慢慢地,我慢慢地转过头透过玫瑰色的氤氲去看克里斯在做什么。

    我看到他侧躺着,身上盖着被子,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外面有微光透过厚重的窗帘透进来,映得他的眼睛格外闪亮,因为我看到他眼睛里的光并不是玫瑰色的。

    “你还好吗?”他问。

    “嗯,没死。”然后,我跟他道了晚安,只是声音感觉很不像我。

    “晚安,卡西。”他回答。声音也不像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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