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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打电报孝子奔丧设乩坛奸徒作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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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云麟接在手里那张字条,原来是电报局送来的电报,全画着一二三四的号码,旁边译得明明白白,是“麟速回,母故”几个大字。云麟顿时失色,止不住扑簌簌眼泪,便在路上放声大哭,掉转头来要随着来人转回栈房。贾鹏翥劝道:“老弟何必如此着急,吃了酒再转去不迟。”云麟此时更不暇答应,踉踉跄跄奔到栈房里,连夜收拾行李,要想同贾鹏翥索还金表,转念一想要亦枉然,幸而栈房钱已由红珠派人算清,尚存有数元,便取在身边,作为路费。次日一大早便搭轮船向镇江进发。一路上衰芦白草,好似替他布满了无限悲苦。恹恹的茶饭懒吃,只有暗中哭泣。当晚便到了镇江码头,赶上晚班小轮,渡江进城,时候已是不早,叫人挑着行李,沿途并不曾遇着一个熟人,心中越发着慌。眨眨眼,自己家门已露在眼里,胸中只觉得突突的跳,料想家里此时已经忙得个不成模样了。走至门首,见两扇门依然关闭得好好,连忙敲得那门腾腾的响。少停那黄大妈来开门,见是云麟笑道:“原来是少爷回来了,家里煞是热闹呢。大姑娘同仪姑娘今儿都在这里。”

    云麟急问道:“太太怎么样?”黄大妈笑道:“少爷是问太太么?”云麟道:“快说快说。”黄大妈笑道:“太太今日同姑娘们斗小牌耍子,赢了有好几百钱,吃了晚饭,还逼着我去买了许多果品,大家在内里谈着顽呢。”云麟暗暗叫声惭愧,细想昨天那个电报,明明写得一点不错,难道是做梦不成。好在幸喜母亲无恙,这一块石头已从心里落下来,又听见仪妹妹也在家里,不禁转愁为喜,也不同黄大妈多话,便匆匆的跑入里面,将挑行李的力钱开发了。秦氏见云麟回来,转出意外,忙问道:“麟儿身体好吗?你上次来信,说在南京就了别事,如何此时能分身回来?你这一趟出门,又黑瘦了一层了。黄大妈快去预备饭,休要饿了,不是顽的。”

    云麟此时再也不便提起电报的话,便支吾了两句。一眼瞧见绣春扯着淑仪的手,站在一旁,尽管瞅着自己笑,笑得云麟疑惑起来,将帽子除得下来扑一扑灰,又将衣服整理了一会,也笑道:“姐姐笑我则甚?敢是我这一趟出门,被外面风尘消磨得丑了。”

    绣春笑道:“不是不是,丑的不是你,你要问问仪妹妹。”淑仪瞅了绣春一眼说:“你莫叫哥哥问我,我是不晓得。”说着又拿起汗巾掩着樱口微笑。云麟好生委决不下,只管发怔。秦氏笑道:“麟儿你莫听他们的话,昨天重阳,我领带她姊妹两个到万佛楼去登高,可巧在楼上便遇见柳家的姑娘,也同她母亲在那里。据她姊妹两个告诉我,说柳家姑娘脸上微微有几点碎麻子,她们回来便思量取笑你。”

    云麟听他母亲说话,不觉脸上一红,向淑仪偷看了一眼,登时露着无限怨愤。淑仪忙把脸掉转过来不理他。绣春又是一笑。其时适黄大妈将饭弄好,放在堂屋桌上,来请云麟去吃。云麟一面吃饭,一面笑向淑仪说道:“仪妹妹,你这衣服嫌不时式了。如今女人的衣服,又短又窄,就是妹妹这两边两个鬏髻儿,看去还不如改成一条辫子。好在妹妹年纪还轻,不比我们姐姐。我们姐姐梳的这鬏,也还要放长些。早知道不开脸也罢,依旧像仪妹妹刷起刘海来,越显得标致。”

    淑仪也不答应。绣春笑道:“好呀,出门一趟,别的见识没有,到是这女人妆饰转被你学得来了,兄弟是在那里见过的,这样打扮,怕不是好人家女儿罢。”云麟被绣春一番话,说得很是刺心,忙分辩道:“姐姐又来了,不曾吃过猪肉,难道不曾见过猪跑,必定要到那些不正经地方,才懂得这样妆饰,一般的大街小巷,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我便不该看在眼里?”

    绣春笑道:“要这样才好呢。但是我们这份经纪人家,也不配过于讲究打扮,便饶着我这样朴素,我那公婆还看不入眼呢。再刷起刘海,可不成了妖怪了。”说着眼眶子不禁红晕起来。秦氏道:“我儿的话,真是不错。衣服宽宽大大,何等舒服,为甚扎缚得像打彭人儿一般。一时背脊上痒起来,莫想伸得进手去搔一搔,可不讨厌已极。我昨天看见柳家姑娘,到还好,穿的衣服,大锣大鼓,还不及春儿同你仪妹妹穿得紧校”

    云麟道:“呸,这不成了个活鬼。”秦氏见云麟将饭吃完,自己渴睡起来,便要进房去睡,说:“麟儿今日辛苦,也该早去歇歇罢。”云麟答应了一声是,便向绣春、淑仪丢了一个眼色,低说:“姐姐同妹妹到我书房去谈谈,我还有话告诉你们呢。”

    绣春笑道:“你不渴睡,我们乐得长谈,我同仪妹妹睡在一床,从来不曾渴睡过,一夜总要嚼半夜舌头。”淑仪道:“姐姐去,我是不去了,我要睡。”绣春一把将淑仪拖着笑道:“有我呢,不怕老虎将你吃了,不要这样生疏的样式儿,你还记不得在这几年前,哥哥哥哥的闹不清,说笑话儿,唱小曲儿,都是你做的勾当。如今人大心大,又这般鬼鬼祟祟的起来了。”

    淑仪也笑道:“到姐姐嘴里,便有这许多七搭八搭的说话。”说着三人同进了书房。云麟便将昨日在南京接到电报的话,告诉他们。绣春惊道:“这是谁使的促狭,好日歹时辰,不要闹出顽意儿。况且娘今年是个计都星,万一。……”绣春说到此,便不忍再望下说。云麟道:“忌晦呢,还在其次,可是把我魂都吓掉了。接着信,屁滚尿流的望家里奔,好容易巴到了家,娘不是好好的同妹妹们坐在一处,若不闹这谣言,我三月五月还不定回来呢。”绣春道:“说起来自从八月节后,何先生他们都回来问你,说你已经先回来了。娘又不曾看见你到家,急得甚么似的。后来接到你的信,才知道在南京谋事,如今这事可谋得有些影子?”

    云麟道:“咳,我是病了,病倒在一座真武庙里,又遇见强盗。有一天强盗把我赶至后园子里,拿斧头劈我脑子。”淑仪听到此处,不禁双手将粉脸蒙着惊嘶道:“吓死人了,后来怎么结局呢?”云麟道:“难得来了一个少年,将我救出了厅,送我到栈房。后来打听那个少年,还是女扮男装,他名字叫妙珠。”淑仪道:“阿弥陀佛,幸亏遇见这女子,敢莫是观音菩萨变化了来的?”绣春道:“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便全像古书上讲的。如今世界上那里有这等事,妹妹不用理他。”云麟急道:“我为甚编谎哄你们?你不信这妙珠妹妹便叫红珠,他们是当姑娘的。”绣春冷笑道:“如何你口口声声讲正经,你为甚认得这婊子?”

    云麟道:“当姑娘的也有好有歹,却不可尽行抹煞,我也不瞒你们,直告诉你罢。”云麟便将红珠待他的一番情义,原原本本说出一大篇。绣春正色道:“好兄弟,不是姐姐责备你,以你这般家道,娘又老了,弟媳妇还不曾娶到,你究竟不该在外面流荡。照你说起来,这姑娘便真是菩萨了。然而还怕他线儿放得长,鱼儿钓得大,他不想你心肝五脏,他为甚拿着自己的肉,望你喂!还亏这电报把你弄回家来,到也罢了。再耽搁下去,怕还有别的乱子出。”淑仪笑道:“人家说好,自然是好的。姐姐驳他,反叫人不快活。姐姐若是不放心,只须跑去告诉姨娘一声。”云麟笑着跳起身,向绣春作揖道:“好姐姐,千万不可去告诉娘,休听仪妹妹的话。”又回头对淑仪道:“妹妹有好几个月不大肯理会我了,今日才算得在一处儿亲热,你又刁钻古怪给我苦吃,我恨不得。……”淑仪笑道:“恨不得怎样?”云麟笑道:“我恨不得将你这般这般。”云麟一面说,一面做手势引得绣春笑起来。淑仪更不再坐,移动金莲,向里面飞跑。云麟又喊道:“仪妹妹,仪妹妹,我有一句话要问你。”

    淑仪重立住脚问道:“有话快说。”云麟道:“你进去千万不可言告诉。”淑仪笑了笑,又望里走。云麟又喊道:“仪妹妹,仪妹妹,还有一句话。”淑仪又立住了,调转脸等他说。云麟想了想,说道:“玉鸾大哥有信来不曾?”淑仪呸了一声,同绣春如飞的携着手回房去了。次日云麟清早起来,便跑入后面。黄大妈头上搭着一块青布,低着头正在那里扫地,见了云麟笑道:“相公何不多睡一睡,姑娘们还不曾起身呢。我兜水去给相公洗脸。”便掼了苕帚,即开门出去兜水。云麟悄悄的在淑仪睡的那个房门外面,用指头敲着板壁响。绣春惊醒,问是谁?云麟道:“是我。太阳下了屋角了,亏你们好睡。”

    绣春也笑起来,忙跳下了床,将房门开了。云麟便蹑手蹑脚踅得进去,低问道:“仪妹妹还不曾醒?”绣春道:“敢也醒了,我适才觉着她翻身的。”云麟道:“好姐姐,我有一句话问你,你看柳家那个姑娘,生得究竟怎么样,比仪妹妹如何?若是丑得紧,我便死了也不同她在一处,姐姐是知道的。在先不是说娶仪妹妹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出了叉枝儿,我为这件事已是要死了。姐姐不信,你看我这两条瘦膀子,掐都掐得断。”说着便卷起袖子,给绣春看。这个当儿,忽听得淑仪在被里微微咳嗽。绣春摇摇手,似乎说:“她已经醒了,不用讲这些话给她听见。”

    云麟果然不再开口,只长长的叹了一声。绣春重走至床前,用手将淑仪推了推说:“妹妹起来罢,天色真不早了。”淑仪惺忪着双眼,欹起身子。云麟见她上身只穿了一件粉红衬衫,胸口隆隆的,隐约露着淡青绣花兜儿,一头乌云,蓬蓬的斜在双肩上,不由觉得有一股热香,从那边递过来。正自消魂,那淑仪见云麟站在房里,不沉脸上一红,笑道:“姐姐快赶他出去,人家要下床呢。”一面说,一面扯过被角,将身子掩好。绣春望云麟说道:“妹妹叫我赶你呢!”

    云麟笑道:“我好恨呀。”绣春道:“你恨甚么?”云麟道:“我恨不也变个女子,好同仪妹妹睡在一处。”淑仪此时从被角里将脸露出来,望着云麟道:“嚼舌头。”云麟笑道:“妹妹听不明白,便来骂人。我说变了女子,才同妹妹睡呢。”

    绣春笑道:“你也太没长进,好好男子不去做,偏生要做女人,做了女人有甚么好处呢?”三人正在房里谈笑,黄大妈已从外面进来,口里叽咕道:“敢莫是有耳报神,如何便会知道他回来了,巴巴的便打发人来约他。”

    绣春问道:“黄妈,你讲甚么?谁知道他回来了?”黄大妈笑道:“便是姑爷,适才打发个小官,送了一张字纸来,叫给我们相公看,我说他怎么这样风快的便知道相公回来了?”云麟道:“快拿来我看。”便在黄大妈手里,将一张字柬儿抽过来一看,只见上写着:小舅子:你是听,我今儿约你去七茶,在成外双福源恭管李,有要言面痰,不道不伞,七七。姐夫田福恩十云麟看了一遍,皱着眉道:“他到今日如何还是这样不通,连篇累牍的大白字,而且谁不知道我是他的舅子,要这般明明白白的写出来,活是骂我一样。”

    绣春未及答应,淑仪笑道:“甚么白字,给我瞧瞧。”云麟便将字柬儿递入淑仪手里,自家便去盥洗。淑仪笑道:“好呀,开头我还只当他是唱道情呢。”又望着绣春笑道:“好姐姐,我却不敢拿姐姐开心,但是姐夫书上有七七两个字,很不好听。七七不是四十九个么,那里这许多姐夫。”说得笑得吃吃的。绣春被她说得脸上通红,笑道:“我连一个大字也不认得,只好听你说罢,叫我有甚么法想呢。”云麟也笑道:“不会写字,就叫来人说一声,何等不好,偏生巴巴的东倒西歪弄出一大篇笑话,而且末了画上一个十字,算甚么呢?”

    淑仪笑道:“敢莫是要卖姐姐。”绣春急了笑道:“你这丫头嘴很利害,看我来拧你。”说着就上前按住淑仪,伸手去在她腰里乱摸。淑仪笑得喘不过气来,双手撑柜,那一双小脚,早从被后面露出来,粉白也似的小腿,衬着猩红睡鞋,乱叉乱舞。云麟忙走过去,将被扯得一扯,把淑仪的脚盖好了,拦着绣春道:“好姐姐,看兄弟分上,饶了妹妹罢。天气怪凉的,冻着不是耍子。”绣春方才住手说:“不是你哥哥替你讲情,叫你活活死在我手里。”淑仪喘息了一会,笑道:“不问青红皂白,扰得人痒死了,亏你好狠心。”

    云麟听淑仪咭咭咕咕讲说,觉得十分好听,目不转睛的只管向她望,望得淑仪红晕起来。说:“你老猴在房里,如何还不快去吃茶。”黄大妈笑道:“正是呢,那个小官还在外面等少爷的回信。”云麟道:“你去告诉他,说我即刻就来便是了。”黄大妈转身出去。云麟收拾了一会,还是绣春催逼着他,才慢慢走出去。此时淑仪见云麟已走,才单衩着裤子下床,走至净桶旁边,要想方便方便。忽见云麟重又跳进来,将淑仪吓得一跳,忙立着笑问道:“你跑出跑进做甚么?”

    云麟笑嘻嘻走近淑仪身旁,低问道:“妹妹今儿不回去?”淑仪笑道:“母亲吩付我今儿回去呢,刚替我们兄弟绣着一顶五彩紫金冠,须赶在这几日成功,他的外婆十六日是个六十整寿。”云麟涎着脸哀告道:“这忙甚么呢,今儿离着十六还远,好妹妹千万不要回去,我停刻回来,还有话讲。”又对绣春笑道:“我将仪妹妹交给你,他如若走了,便惟姐姐是问。”

    绣春笑道:“走罢走罢,不要尽在这里唣。仪妹妹在床上,你还怕他冻着。她这样悄伶伶的站着,你就不爱惜她了。”仪妹妹笑了笑。这才出了自家的门,一路赶向城外而来,觉着离家有一个多月,城外的山光水色,都似阔别久了,重新相见,分外有致。早见一带疏柳里面,露着一扇黑地金字招牌来,明明标着双福源三个大字,门外一排卖熟食的,纷纷拥挤,都赶在凉篷底下坐着。云麟走入茶馆里面,东张西望,猛见沿栏杆东首,田福恩招着手喊道:“好难请呀,到这早晚才来。”

    云麟见田福恩对面坐的便是杨靖,忙上前招呼了。田福恩赶着叫云麟坐下,便伸着大拇指向杨靖说道:“我这驱使神将的法子如何?你会请仙,我难道不会请神。”杨靖拱手至鼻,含笑说道:“佩服佩服,只不知你用的甚么诡计,果然叫云兄回来,他便回来。”云麟此时正不知他们说的甚么,忙接口道:“我昨晚才到家。”田福恩大笑道:“我算定你昨晚必然到家,你可是在南京接到电报。”云麟诧异道:“不错,但是你如何会晓得?”田福恩笑道:“给个榧个你吃吃呢。上一天,你的姐姐说你住在南京栈房里谋事,我便托朋友发个电报给你的,那会不晓得。”

    云麟正色道:“你这人可荒唐极顶了,发电报也不妨事,如何假说我母亲病故?”田福恩见云麟认真起来,又陪笑道:“不这般说,你见了如何会回来这样快。”杨靖听了也笑起来,说:“怪道小田夸嘴,说他有本事,立刻叫你回来,果然这主意很毒很妙。”

    云麟直气得半晌不能言语。田福恩忙倒了半杯茶,送在云麟面前,说:“大哥不用见怪,算是我错了,下次等我出了门,你也照样发给我一个电报,或是说我娘死了,或是说我老子死了,都使得,但不要说我死了,我可就老大不相信。”云麟听他的话不觉好笑,忍着气问道:“请问你赶着叫我回来有甚么事干呢?”田福恩指着杨靖说道:“这都是因为着他,不然我也不去敢动你。蝶卿不知几时在那里学会了扶乩,桌上放个牢盘子,搁上一把沙,用两人扶着一枝木笔,就呼呼写起来,城隍小鬼,一古拢儿都请得到。盘里纵纵横横写些大草字,我一个也认不明白,都是他嘴里说,又是甚么娘子,又是甚么道人,施一道灵符,写一张药方,我怕他哄我,他说你懂得这个,等你回家来便知道这顽意儿了。我性子是最急不过的,所以发了个电报请你回来,停会吃了茶,我们一路去到都天庙走一趟,他便这乩坛设在那里。雷先生守着坛,便连你的先生都高兴起来,同着那好几位文绉绉的秀才,镇日价在那里磕头捣蒜,求菩萨替他们逐个起着外号儿,跪在坛下称做弟子。好哥哥,你去看一看,若果然是真的,我也愿在坛下伏侍大仙,我只怕蝶卿弄鬼话来哄我。”

    杨靖冷笑道:“信者有,不信者无,我为甚吃了饭没事做,拿着这个哄你。你又比城里程道周程大人尊贵些,程大人是做过抚台的人,尚且相信,你到反疑惑起来,譬如那一天,你在家吃了荤,谁也不会知道,如何济颠祖师,一开口就说田福恩口戒未除,污乱坛地,着戒饬手心二十下呢?”云麟笑道:“原来田大哥是吃了扶乩的亏来了。”田福恩笑道:“不曾打,不曾打,幸亏大家替我求了求,那个祖师就饶了我了。”

    大家刚在谈笑,远远听得村庄里面午鸡齐鸣,杨靖抬头将日色望了一望,说:“可是不早了,今晚又是个降坛日期,怕程大人是必来的,我还要先去预备伺候一切。”说毕,胡乱吃了些点心,临行又叮嘱云麟道:“请你务必早来。”回头又望田福恩笑道:“你若是要来,须还得洁净些,倘使昨夜干过把戏,快去洗一个澡,免得祖师又生气。”

    田福恩笑道:“我洁净得很呢,你不信,请你问云麟大哥。他的姐姐接回到他家里好几天了,我也没有一丈二尺长的那话儿,会飞过街去。到是云大哥我转有些不放心,怕他看上了他的姐姐。”云麟怒极,望着田福恩顿脚道:“你是人,还是畜生,怎么胡嚼出这些话来?”田福恩笑道:“阿呀,同你闹笑话耍子,也会急得这样,我到不怕上当,你转。……”云麟摇手道:“请你不用说罢,我暂时也须别过你,还要向别家亲友那里去走一趟呢,晚间在都天庙里相会。”杨靖道:“好好,我们一路走。”于是云麟这一天便到秦家伍家去了一遍,转头又至何其甫书房里,何其甫问了问他耽搁在南京的缘故,云麟略将病的原委告诉了几句,云麟又提到杨靖扶乩的话,何其甫沉着脸道:“不是今晚我也要到坛去的,替你师母求着仙方,三天前便将病原开上去了,只等今晚祖师批下来,便照样配一帖给你师母服。”

    云麟道:“师母怎样?”何其甫道:“产后时时有点发烧。”云麟道:“原来师母分娩了,想是添了一位师弟?”何其甫叹道:“不用提了,白白的,养了一个女孩子,总算我运气不好,早知道是个赔钱货,不如不养。依我一落了地便抱去抛弃了,是你师母舍不得,坚要留着抚养,因此上她这有病,我也不大高兴去代她料理。”云麟笑道:“师妹也是好的。料还生得标致。”何其甫道:“不瞒你说,我若是曾拿眼去看这女孩子一看,我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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